之后两天的旅程乏善可陈。住处的确变得比之前更豪华了,但相比于第一次见识到的震撼与惊艳,齐恩思在逐渐适应之后,觉得再豪华也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没什么再值得大惊小怪的。
相比之下更让他感到新鲜的,是一路行进来,见到越来越多的冒险者和骑士。他们的武器各异,装备有好坏之别,身体状态和气势也有高下之分,但那种敢于随时加入战斗的眼神却如出一辙。
而后到了比克王国境内,在城市里通过时,见到的人更是没有不带武器的。这种与雄狮公国完全不同的城市气质让齐恩思叹为观止,并时不时思考这种特性的来源是什么。
另一方面,齐恩思还充分领略了这个国家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刚刚到达康贝雅城住下,他就收到了一批邀请函,其中不出意外地出现了那位艾尔芬的宴请。
按照信中的称呼,这位艾尔芬的职位是大骑士长,仅次于比克王国的最高领导人圣骑士长和作为国家支柱的十四圣骑士。这个等级的邀请,即便迪姆森没有提前通消息,齐恩思也不可能拒绝。
而除了艾尔芬骑士以外,还有不少其它贵族发来了信件,不过论地位没有一个比得上艾尔芬。齐恩思按照他们的职位从高到低排了序,并结合具体时间,安排了自己的时间表。
这并不是源于齐恩思有什么趋炎附势的想法,而是他必须遵循这个顺序去接受邀请。
按照比克王国的风俗,在同样是陌生人、且发出邀请时间相同的情况下,如果在同一时间段会见了一个官阶较低的人,而拒绝了官阶较高的人,那么就会被视为对高阶者的蔑视与公然挑衅。
这种“挑衅”一旦被发现,除非能给出合适的理由,否则就不得不接受对方的挑战,进行事关尊严的一战。
齐恩思初来乍到,可不想借这个机会一战成名。而且按照此国实力与地位的相关性来看,真要有什么对决,被打得满地找牙的绝对是齐恩思。
不过由于这些人物中有一些等阶相同,在这等情况下,齐恩思只能咨询弗拉尔,让他帮忙进行排序。而弗拉尔在这方面果然熟门熟路,轻松地帮着做出了选择。
分清楚接受和回绝邀请的对象,毕恭毕敬地写好回信送出去之后,他终于算是完成了一阶段任务,寻思着自己得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但事实是他并没有得到什么休息的时间。虽然真正的画展还早,但主办方立刻尽职尽责地额外办了一场的欢迎会,让所有参与的艺术家和贵族们互相认识了一下。
这些人中,最迷茫的是齐恩思,因为他谁都不认识;而最让人迷茫的也是齐恩思,因为认识他的人最少。当念到他的名字时,所有人都一样鼓掌,也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但齐恩思能看到台下贵族间询问的眼神,也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僵硬的气氛。
还好靠着主持人的一阵介绍,大家终于对齐恩思的身份和故事有了一定的了解。在有一位伯爵背书的情况下,众人也花时间着重认真观看和赏析了他的作品,并对他的技法和绘画功力表示了称赞。
不过在提及其风格和绘画流派时,他们要么不予置评,要么只是表示“独树一帜”、“难得一见”,却没有直接说出有价值的评论。
作为一个绘画界的新人,齐恩思自然始终保持着谦虚和好学,不仅在有人夸奖时表示感谢与受宠若惊,而且还根据自己的记忆对各个艺术节的元老表达了自己的崇敬。齐恩思的学徒态度让众人对他都很待见,先前的尴尬逐渐散去,最终欢迎会圆满结束,尽欢而散。
而欢迎会结束后一天,便到了与艾尔芬见面的时候。
是日,在满是武器架和盔甲的会客厅等待许久后,心怀忐忑的齐恩思终于见到了艾尔芬骑士,发现对方与他的想象不同。
这人不是什么体型骇人、身披重甲的战士,反而是个戴着单片眼镜,穿着西服,身形匀称、文质彬彬的中年绅士。这样温文尔雅的人物站在武器林立的房间里,气质却又没有丝毫违和,真不愧是比克王国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
不过两人按照贵族礼仪打过招呼后,还没等齐恩思出言奉承几句,却发现眼前的绅士完全没有处在社交状态,反而是一脸震撼、警惕和严肃。他迟迟没有邀请齐恩思坐下,两人相对而立,齐恩思一时有点莫名其妙。
转瞬间想到症结后,他转头看向迪姆森,却见到此人也是一脸严肃,而且额头已经爬满汗珠。
这是什么情况?
齐恩思本以为两人应是合作关系,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水火不容的情况,顿时也跟着愈发紧张了起来,甚至担心他们随时会打起来。
安静持续了一段时间,艾尔芬首先开口道:“迪姆森先生,我想关于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你怎么还……”
没等他说完,只听一声闷响,会客室的门被一个人影撞开,随后那人走到了迪姆森身侧。
这是一个穿着深紫色华贵长裙的年轻女性。她妆容素雅,眉眼含笑,淡黄色长发绾成了复杂但优雅的花式。全身上下满是极其精致的配饰:缀着细碎水晶的耳环、一颗大小恰到好处的黑珍珠项链、刻满了符文的银手链……
整套着装格外繁复、华丽,不太像用于普通会客的配置,反而更像是要参加更正式的酒会或宴席。
齐恩思刚刚看了个大概,却见艾尔芬脸上显出慌张,迪姆森脸上现出欣喜。而那女孩也没多废话,直接伸手挽住迪姆森的胳膊,拽着他转身往外走。
艾尔芬脸上的慌张化作愤怒,随手抓起身侧的一把等身重剑,吼道:“安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已经走到大门门口的女孩转过头来,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迪姆森拉出了门去。
艾尔芬高声呼唤着侍卫,也冲到了门外。齐恩思无可奈何地跟过去,只见远处一男一女跑得飞快,随着女孩身上配饰的亮起,他们的身影逐渐虚化,一往无前地穿过了高耸的蓝色围墙。
最终,艾尔芬在又徒劳地挥舞了一阵重剑后,终于停了下来,将剑向下狠狠插向台阶。看上去毫无锋锐可言的剑刃像插入奶酪一般毫无阻碍地下落,只留出一节剑柄在地面以上。
齐恩思心里又是一紧,再看艾尔芬转头望向自己,顿时冷汗直冒,手按摸向了腰带。与此同时,海尔德和丽贝亚也抢到了他的身前,按住武器,弓起身体。
可艾尔芬脸上的愤懑却慢慢融化,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我终于把这麻烦女儿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