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安国一只龙虾啃完,突然拿餐巾擦擦手,看着两人笑道,“这龙虾不错,我再去拿两只,你们要不要?”
陈大河咂咂嘴,“老吃虾也没味儿,我看那边好像有烤山鸡,帮我拿点。”
那可是兴安岭里打下的七彩锦鸡,肉质细腻有嚼头,味道好的不得了,正是那帮子老兵开的山货公司供应过来的。
梁栋笑着摇摇头,“年纪大了胃口不好,马总自己吃就行,不用管我。”
“好嘞,”马安国笑着拍拍手转身走开。
等他走远,陈大河回头看向梁栋,“别的?什么事?”
“没事,”梁栋摇着头,看见陈大河怪异的眼神,咧嘴笑道,“真没事,就是跟你打个招呼,看看你长什么样。”
陈大河嘴巴一瘪,“不说拉倒,我倒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你个小年轻哪来那么多心思,”梁栋甩了个脸子,“我说没事就没事,他真是只过来看看你而已,现在看完了,好啦,没事了,自然就回去了。”
“不是,”陈大河用手撑着额头,叹着气说道,“我感觉有点晕,也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出息,还是当年的老人家越来越奸诈,反正我是赶不上你们的思维。”
“你小子是越来越不会说话,”梁栋左右张望了下,伸手招来侍应生,取了一杯果汁拿在手里,轻声说道,“从香江开埠,到如今整个发展历程中,最乱的就是从三几年华北大变开始,众多要么带钱要么带枪的富户南下,到七四年廉政公署成立这段时间,而霍老弟正好是这段时候冒出的头,你说以他的心思和性子,知道你的底子,还藏得这么深之后,会没什么想法?!”
陈大河愕然地抬起头,“他跟你们有关系?”
虽说上辈子关于霍家和社团的传言不断,但真没听说有什么实锤啊。·
“有关系,但是不深,”梁栋脸上的笑容收敛,轻轻摇头说道,“都说香江有三大社团,当年的四大华探长也是风云人物,但在这些势力之外,并不是完全没有一支能与之相比的力量,”
说到这,梁栋将话一收,转头看着陈大河,“你知道,霍先生是什么出身?”
陈大河瘪瘪嘴,“疍民啊,香江谁不知道。”
“对啊,”梁栋长叹一声,“无产无业,无户无籍,常年漂泊在船上,上了岸竟然会晕陆的疍民!他当年就是从疍民的小舢板上,跳进了在英国水警的枪口下跑海的小货轮里,这才开启了他霍官泰的传奇人生,你可以想一想,香江一面与大陆相接,其他三面靠海,这靠海吃海的人该有多少?而这些人,就是他起家的本钱!”
陈大河眨眨眼,眼里满是赞叹,果然非常人不走寻常路,正常人抢地盘,都是抢陆上的,这才有了香江三大社团,但有谁想到那茫茫大海之上,也是利益纠缠的宝地呢?!
看到陈大河的表情,梁栋嘿嘿笑道,“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当年英国佬百般阻挠,也挡不住他往内地运送物资了吧!茫茫大海不可见,他鬼佬的舰船再厉害,也封锁不了整个海域,而只要有海水的地方,他霍官泰的船就能走,这就是他起家的本钱!只不过,后来他弃船上岸成立兴业堂,将之前跟着他捞海,幸存下来的老兄弟都带上了岸,道上才渐渐没了他的消息,但人不在江湖,虎威却犹在,他霍家不拜码头不组社团,却走到哪里都不怕,江湖人也退避三分,这同样是霍家人的底气!”
见陈大河扎着脑袋猛点,梁栋又说道,“他霍官泰家大业大,底下眼线遍布香江,你又跟我们合作了生意,有问题他自然会问我,所以你的事瞒不住他,而他虽然底子雄厚,但也不是让江湖人尊崇他的理由,兜里揣着百万身家,却敢冒着枪林弹雨往北边送货,为国家做事,这个才是三河子弟敬他的原因!你说,这样一个人,知道有你这样的人物,他会不会想亲眼见一见?”
陈大河抿着嘴抬起头,“阿公,霍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事的?”
“有早有晚,”梁栋嘿嘿一笑,“你小子也是个没定性的人,变数太大,他也摸不准,只知道你跟那个美国老板琼斯姑娘关系甚密,后来去了国外留学,又挣下亿万身家,只是很多东西以前他都不敢确定,今天见了我,才把那些星星点点都串起来,也算看了个明白。”
陈大河眼睛皮往外一番,“我说老爷子,你该不会是被他诈了吧?!”
梁栋脸色一僵,随即满脸不屑地将头一摆,“怎么可能,老头子八岁就开始混江湖,岂会阴沟里翻了船?那是他诚心求教,我才大发慈悲告诉他滴!”
陈大河默默点头,没跑了,果然是这老家伙漏了底,霍老爷子厉害啊,竟然能让这只老狐狸栽跟头,了不起!
眼看陈大河满脸的不信,梁栋脸色也挂不住了,赶紧转移话题,“他知道了你小子的底,自然要探一探你的想法,如果是对国有益,那他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要是起了什么坏心思,哼哼,那就是另一回事!”
陈大河非常淡定地抄起酒杯喝了一口,“今天菜不错,就是酒差了点儿,要我说别整什么红的,要弄就弄老北金的牛栏山,再不行弄点二十年的女儿红,保管馋死这帮人。”
梁栋突然一声长叹,“我就不该吊你的胃口,从跟你第一回见,就知道你是个心大的人,吊你的胃口是凭白折腾自己!”
陈大河嘿嘿笑道,“这算什么吊胃口,既然霍老爷子能从你这儿得到消息,自然就会知道你们洪门跟我的关系不差,再加上刚才老马的态度,他就更明白内地的琼斯公司,和美国的eo集团是两码事,既然这样,那还说个屁,自然是潇洒走人。”
“聪明,”梁栋握着装满橙汁的杯子喝了一小口,呵呵一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你可知道?”
陈大河眯着眼睛微微思索,突然抬起手腕,“他也认识这个?”
手腕上是一串珠链,那是梁栋的信物,在珠链上还坠着一个吊坠,到今天也没明白是什么玩意儿,只知道跟王老爷子有点关系,他说的东西,正是这个银牌吊坠。
“聪明!”梁栋放下杯子,双掌轻轻拍了拍,“远的地方不说,年轻一辈的人也不说,从香江到南洋一带,不认识这东西的老家伙真不多,说起来霍老弟跟大先生还有过一面之缘,他听了我的介绍,再看到你手腕上的东西,自然会认下你这个晚辈,小子,你且将心放回肚子里,如果说之前他对你还有所猜忌,但经过刚才一面,就只有善意,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