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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锦仪听完了,她的脊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半晌,她脸色青白地道:“还是,还是让他逃了……这个该死的混蛋,我早晚会杀了他的……”
“梁进忠是否该死,此事和县主一点干系都没有。”花朝垂下了眼睛道:“徐大将军说了,无论是梁进忠,还是昭娇公主,还是武安伯府,除掉他们都是男人的事情,不是女人该做的。徐大将军更不会容许自己的女人以身犯险!牡丹园纵火一事徐将军也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徐将军做的,而不是您做的。”
傅锦仪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徐策他……”
“徐将军只求您别再折腾了。”花朝截断了她的话,站起来转首望着窗外,淡淡道:“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和您的姐姐们一样,或是去给您四姐姐哭灵,或是去探望您二姐姐,不要让外人瞧出您的异样。”
傅锦仪自然没有去给傅嘉仪哭灵。
这事儿倒不打紧,别说傅锦仪这位嫡女,几个庶出姐妹也没有去给傅嘉仪哭的,长辈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她还是按着花朝的建议,去了傅柔仪的院中探望。当然,花朝是跟着一同去的。
傅柔仪的院子里来了不少探望的人——有从火场中将她救出的傅萱仪,有二太太领着七姑娘傅婉仪,还有三太太的小女儿,另有她的生母曹姨娘也被允许过来陪她一会儿。傅柔仪刚刚醒过来,正睁着一双惊恐而麻木的眼睛看着四周。
她是被一路抬回来的,又请了郎中来瞧。比起傅嘉仪的惨烈下场,她不单能够活着,还能保全清白地活着,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四周几位姐妹们都关切地看着她,对她嘘寒问暖。
傅柔仪并不肯说话,她完全吓傻了,脑子里一片茫然。
“二姐姐,你别害怕,你看你能从火场里活下来,岂不是正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定有后福。”傅萱仪温和地握着她的手指,劝慰道:“二姐姐,你要想想四姐姐啊。四姐姐被烧死了,你却还活着!”
傅萱仪的话意有所指。
真正令傅柔仪心神崩溃的,并不是那场大火,而是梁进忠和傅嘉仪对她的侮辱。她在火场中被浓烟呛得晕了过去,但她早就被凌辱地心存死志。
在听到傅嘉仪的死讯后,她果然神色一变,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四妹妹,四妹妹被烧死了?”她紧紧抓着被子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那,那梁公公……”
“二姐姐,你和四妹妹两人去牡丹园赏花,四妹妹不慎推倒蜡烛引燃了小院,你和四妹妹都被困在火场,只是你福气大,这才活了下来!”傅萱仪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更紧地握住她的手道:“二姐姐,你清醒一点,一切都过去了!什么梁公公,你怕不是被吓坏了,竟说起胡话来了!”
傅柔仪愣愣地看着她。
许久,她突然爆发出一声悲切的哭号,随后将头埋在傅萱仪怀里大哭起来。一旁坐着的曹姨娘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哀哀地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傅柔仪哭得惊天动地,傅萱仪倒也稍稍放下心,能哭出来总比傻愣着强。这么哭了半晌,傅柔仪抬起一张泪痕遍布的面孔,喃喃道:“一切都过去了,吗?”
傅萱仪重重地点头,
傅柔仪一抽一抽地啜泣着,都有些上不来气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再用手去摸自己的脸——那是被梁进忠糟蹋过的地方。她想,她是不是应该庆幸梁进忠只是个太监?若他是个正常男人,自己这会儿早被破了身子……
傅柔仪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她将自己缩在了被子里,包成一团瑟瑟发抖。四周姐妹们瞧着只觉得她可怜,曹姨娘更是扑上来抱住她一同痛哭。傅锦仪静静瞧着,心里也有些唏嘘。
傅柔仪难道是做错了什么,所以才要被一个太监糟蹋吗?不是的,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唯一的错误就是自身的软弱!她没有自保的手段,所以才会落到今日的局面!
她今日能够得救还是她运气好,可日后呢?等她出嫁后到了婆家,又该怎么办?
傅锦仪暗自摇头,女人啊,自个儿没有能耐,早晚是不成的。她可不认为傅柔仪将来的路会顺畅多少。
从傅柔仪的屋子里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原本她并不想呆得这么晚,是形影不离的花朝不肯放她走。直到傅萱仪等几个姐妹也打算告辞时,她才能跟着一块儿回来。
花朝的意思是,在最近五日之内傅锦仪的行动必须和其余姐妹一致,这是为了彻底打消暗中那些眼睛的疑虑。只是傅锦仪对花朝的霸道感到非常难以适应,她就没见过这样霸道的奴婢!
只是再不满,傅锦仪都拧不过花朝,确切地说是拧不过徐策。她开始怀疑,花朝的存在根本就是徐策给她的惩罚!
在这种煎熬的日子里,傅府上下自然也并不平静。傅嘉仪死得不是时候,冲撞了老夫人的生辰,也冲撞了傅锦仪和国公府的婚事。傅老夫人深以为傅嘉仪没福、晦气,吩咐三太太草草应付她的丧事,也不必操办什么。
三太太乐得清闲,不过停灵了三日就将傅嘉仪出殡了。下葬当日,前来吊唁的也只有三太太领着大房的嫡子傅德明,也没有请高僧做法事。
傅嘉仪的死,除了惹一身晦气外,没有得到任何的追思和哀悼。而梁进忠的事情,除了傅锦仪和徐策几人外,也封死了消息没有传出去——梁进忠自个儿是绝不敢透露的,傅家放火谋害他性命是一回事,他闯进傅家的二门里淫乱女眷却是另一回事!若传出去了,谁也讨不了好!
而在傅嘉仪下葬之后,傅锦仪不敢耽搁,她必须要立即处理一个人——那就是傅妙仪。
傅妙仪一直被关在傅萱仪的后院里。对于傅妙仪胆敢勾结梁进忠、指使傅嘉仪、谋害傅柔仪的事情,傅萱仪和傅锦仪都感到吃惊。傅萱仪能够确定,自己手底下的人是不分昼夜地看管着傅妙仪的,一个被困死的人又如何能和外头人递消息,还办成了这样一桩大案呢?
傅萱仪一开始以为是守卫的松懈,但随后却觉得不太可能——那傅妙仪是住在柴房里的,多半时候又被绳子捆着,而且她双腿早已被折磨地半残,堪堪能够扶着墙走路罢了,如何逃脱?
如此看来,必定是府中有人与她里应外合的。
怎样处理此事成了傅锦仪的一桩麻烦。
杀了傅妙仪?如果傅嘉仪还活着的话她倒可以试试,但如今傅嘉仪刚下葬,若再死一个傅妙仪……外头人会怎么说闲话还是其次,如今盯着傅家的人可不少,被那有心人利用起来抓住把柄,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不杀傅妙仪的话,她又该从何查起?傅妙仪受尽了酷刑折磨,几乎是半死不活了,还能在背后给她捅刀子,对这样的人她又该怎么办?除了严加看守外,她并没有别的主意,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能保证傅妙仪不会再翻身……
而若是再让她找到机会朝外头递消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的靠山梁进忠、甚至上头的豫王党,又会对傅家做出什么行动?
“这还真是麻烦!”傅锦仪揉着额头,对面前坐着一同绣嫁妆的傅萱仪道:“也是我的疏忽,我早就该杀了她,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说到底,是我小瞧了她。”
傅萱仪定定坐着,并不出声。半晌,她低头道:“我也小瞧了三姐姐。想当初谢氏在我姨娘手底下不过活了两三个月,就忍受不住绝望自尽了。三姐姐倒是心智坚韧。”
傅锦仪听着冷笑一声。
“她能耐着呢。当初在武安伯府,武安伯和萧太夫人那般侮辱作践她,她还能傍上萧妃娘娘给自己求一条出路。”傅锦仪声色清冷,带着些许嘲讽道:“只是,她竟不择手段攀附一个大宦官,这倒实在很令人惊奇呢。”
傅萱仪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她站起来道:“三姐姐是我的媵妾,到时候随我出嫁后到了婆家,随意找个由头杀了她便不是难事了。只可惜我的婚期在明年年初!”
现在是五月份……还要再等上大半年!
大半年的功夫自然等不起。
傅锦仪听着也面上沉沉,只是下一瞬,她脑子里倒是闪过了一道亮光。
“五姐姐,你的婚期晚,但二姐姐的婚期却不久了!”傅锦仪脱口而出道:“二姐姐要赶在你前头出嫁,对方家里又是高攀咱们府,巴不得急急完婚。三婶娘同我说,二姐姐七月份就要仓促地嫁出去了!我看,不如就让傅妙仪做二姐姐的陪嫁!”
这话一出,那傅萱仪也愣了,半晌拍手笑道:“说的是,我竟没有想到!”傅锦仪也笑道:“那就快些预备着吧!我这就去同三婶娘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