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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不觉中,她一步步滑入了敌人精心策划的圈套里,最终面临绝境。而可怕的是,这样的圈套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抗的。
冯家的喜宴,只是整个圈套中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对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她和太子妃、太子殿下、皇后殿下,都早已陷入死局。
太子殿下的玉佩无端出现在七公主口中……梅公主喜宴当日陷害她不成,竟直接向圣上指证她与太子妃合谋杀害七公主……朝中几位御史联名上书要求废黜太子……
布下这样一个局,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至少那几位素日有贤名、在明面上又并不是豫王党羽的御史们,想让他们联名上书对太子发难,这并不简单。
而最关键的物证,七公主口中的玉佩……
太子的贴身玉佩,为什么会跑到七公主的口中?
若不是傅锦仪身在局中,她都几乎要相信了是太子杀害了七公主,而七公主临死前不甘心,拼命挣扎咬下了玉佩。可是……这不可能啊!
唯一的解释是太子的玉佩被偷了。
可是……这种解释也很不合理。
太子年近三十、性情沉稳老成、不苟言笑。在争储的过程中他始终表现出良好的防守与强大的韧性。这么一个人,每日绷紧了神经像战斗一般去生活,他为何会给对手可乘之机,让人偷了自己的贴身之物?
傅锦仪能够肯定,太子自己都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他要是知道自己的东西怎么丢的、何时丢的,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那个玉佩能成为铁证,说明它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而是太子片刻都不离身、绝对不可能送人的东西。
玉佩。双锦鲤样式、雕刻祥云的玉佩。
六娘在和敬公主身上见过一块类似的玉,皇后似乎也有这么一块,其余的皇子皇女都没有。这应该不是圣上赐给他们的,是皇后娘家的东西。
是太子身边出了内鬼。
这个内鬼,一定是个身份地位很特殊的人,而且深得太子的信任,甚至他应该在太子身边潜伏了很多年!浮出水面的玉佩如此不凡,是太子的贴身之物,也是本案的铁证!既然是这么要紧又要命的东西,太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人接触到它?
能偷走它的,一定是被太子视作心腹的人。
傅锦仪心里渐渐地沉下去。太子的处境比她想象地更糟糕,她进宫以来,看到的都是皇后和太子威仪显赫的模样、昭娇公主虽然刁蛮胡闹,在皇后和太子面前却始终翻不起浪来。傅锦仪根本想不到,豫王已经暗中积蓄了那样庞大的势力,有了足够的能力给予太子致命一击。
七公主柔弱而无辜,却最终成为这场滔天战火的牺牲品和导火索;那几位御史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太子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豫王的人,一朝发难,连圣上也不会认为几位御史是受人指使。豫王还手眼通天,收买了太子的心腹盗窃太子贴身之物,才能最终完成这个计划。
不知道京城中还有多少势力是属于豫王的?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七公主死了,物证被留在她的口舌里……事到如今似乎成了一个死局。
傅锦仪闭上了眼睛。她不敢想象自己将得到怎样的下场。
豫王是不会放过太子夫妇和徐家的,而对于傅锦仪来说……
昭娇公主和梅公主也不会放过自己。
很多天过去了。
傅锦仪和太子妃依旧被囚禁在原先的内室中,两人在暗不见天日的空间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一天又一天,两人在女官的严密监视下苟且偷生。
此时的太子妃正端坐在青玉案前,手中执一支小篆,正在抄写一本厚厚的《妙法莲华经》。
太子妃已经几日不曾开口说话了,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身侧的女官们回禀到圣上跟前,或许还会被豫王得知。女官们先前还劝说太子妃早日认罪恳求圣上的宽恕,劝得多了,太子妃不为所动,女官们也就闭上了嘴。
太子妃开始抄写佛经为七公主祈福。
相比之下,傅锦仪并不愿意抄经。
她捏着自己的帕子坐在床榻上发呆,眼神空洞,面容憔悴,如此一坐就是一整天。她并不是被吓傻了,而是——她需要这样安静的空间来思考。
太子妃则是只有在抄经的过程中最能够沉下心来。
两人各怀心事,周遭的女官们先前还虎视眈眈,过了两日看她们老实地很,便以为这两位贵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祸患吓得心神崩溃,也对两人有所放松。
两人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坐着。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的过程。
命悬一线的境况下,想要活下去,她们至少需要先探听到外头的消息,搞清楚如今的局势才好做判断。可问题是,宗人府的禁闭让两人变成了聋子瞎子,四周女官们的监视更让她们连说句话都不敢。
太子妃和傅锦仪都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外头搭上线。
而且是越快越好。
两人自然都很焦急,但这事儿偏偏急不得。若是一旦急中出错让人抓住把柄,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她们必须足够有耐心,在焦灼中等待最合适的机会。
更要紧的是,内忧外患之下太子妃还要百般小心,不能让女官们发现她怀了身子……
发呆的傅锦仪心里实则跳得很快,抄经书的太子妃也浑身难受。
两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主儿,倒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不合适的行为,只是这一天一天地捱过去也不是个事儿……
这都十多天了,再没有法子,难道真要等着赐死的圣旨么?
终于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太子妃先坐不住了。
比起傅锦仪,她更熟悉宫廷。她知道通常情况下,一个月,会是圣上从犹豫不决到最终作出决定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
她想来想去最终决定铤而走险。
身为东宫的主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她虽然出身不佳,手里倒不会缺势力,甚至在这种情况下她有资格动用皇后和太子的势力。在这一天的清晨,她吃过了早膳后,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后走到了送饭的小窗口前头。
宗人府虽是关押贵人的地方,但这鬼地方的日子一点都不会好过,这个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所有的门窗都被木板钉死了,看押她们的女官跟随居住在相连的后院厢房里,唯一能看到阳光的就是这个送饭的小窗口。
太子妃每日抄经之余,也喜欢四处走动,她站在窗口前贪恋阳光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女官的注意。
太子妃小心地从袖口里掏出一点捏成团子的米饭——这是早膳时她小心翼翼地从碗里捏起来的。
就算在宗人府,东宫也有自己的棋子。太子妃将米团子捏在手里,很快,天空中一个细小的黑点飞了过来。
是鸽子。
太子妃唇角溢出了一抹笑意。
只是正在那鸽子飞过来的时候,太子妃眼角的余光一瞥,她看到了令她惊诧的一幕。
在距离这个小窗口三尺远的地方是一条下水沟,这房子里住着这么多人,脏水泔水之类都从这地方往外倒。只是……此时这沟里却伸出了一只手。
如果那是寻常女官的手也就算了,在没有废位赐死之前,她还是太子妃,傅锦仪还是县主,一众女官们是要给她们端茶倒水的,倒泔水这样的事也是女官来做……不过这一次,这双从水沟底下伸出来的手,并不是女官们的手。
手上套着一只碧荷缠丝羊脂玉的镯子。
是傅锦仪!
太子妃心头一惊,迅速收起了手里的饭团。空中的鸽子本已经飞的进了,却没有了食物,很快就又飞走了。
太子妃无暇管这鸽子了,她能感觉到傅锦仪的手出现在下水沟里是不正常的。她想要唤鸽子,难道傅锦仪也想要做点什么?
她可是堂堂的太子妃,手里握着力量……傅锦仪有什么?她又不是宫里的人。
她真担心傅锦仪会做出什么弄巧成拙的事情,反倒把她一块儿连累了。
她收了手,转过身来,只是这一转身,她又惊了一瞬。
傅锦仪根本就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动作,而是在……倒泔水!
太子妃很吃惊,她没想到傅锦仪真的在倒泔水,她还以为……
可是,就算是倒泔水,这也不正常啊!
傅锦仪是一品的县主,什么时候干过这样下贱的活?就算被囚禁,也都是女官们来做这些。可是此时的傅锦仪真的跪在水沟前头,费力地将一桶泔水泼出去,随后又拿起身后的另一个小木桶。
这个桶里装着的可不是泔水,而是夜香啊!
倒夜香这事儿……一贯是最卑贱的奴婢来做啊!名门望族的千金们,即便是如厕都要人服侍,什么时候碰过夜香?
而傅锦仪跪着的姿态更让人觉着屈辱。
一桶夜香再次泼了出去,只是因为傅锦仪两辈子都没干过这样的活,实在有些笨手笨脚。那一桶夜香竟还洒了一点在屋子里。
顿时,身侧站着的女官不高兴了。她立即捂住自己的鼻子,埋怨道:“县主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