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妙跟在陆佳经身后,费力穿过拥挤的人群,最后总算挤到了掌柜台前。
不想这家店的掌柜竟是个女子,只见她步履轻盈,珊珊作响,柔若无骨,风情万种。
上身穿了件窄袖半臂大袖衫,白净的手臂就这般直直的露在外面,下身着了件格花大裙,裙摆刚刚落在脚踝,每行一步,一双妙足便显露无疑。
陆佳经挤到柜台前,道:“掌柜,烦请开间客房,我兄弟二人同住。”
他才刚刚说完,一个黑须客商便挤了过来,双手猛拍着柜台,叫嚷道:“我都来了两个时辰,点的酒菜一直没有上桌,是不是打算饿死我?”。
女掌柜此时一双柳眉倒立,张开樱桃小嘴呵斥道:“你们男人个个都这么心急,说要就要,要完了就走,多等一会儿不行么?”
只听她声音高亢,顿时将喧闹的声音纷纷压了下去。
谁知她的话一语双关,话音刚落,便引得大堂内,爆发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你爹爹的,收了钱的就赶快送过去!”女掌柜也不顾周边的笑声,双手叉腰,一个转身冲向店小二。
泼辣的骂道:“这般慢腾腾的,吃饭的时候就你手脚最快!下次再有人催促,我便把你绑进他们房间,给他们喂个饱……”
说话间,一双妙目瞪得小二微微发抖。
陆佳经无奈,只得重新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学了黑须客商,声音较大,犹如爆喝一般。
此时,女掌柜就站在他前面,刚刚训完店小二,着实被这声吓了一跳。
她俏脸紧绷,转过身来,正欲怒骂,却瞧见旁边的陆妙,只见他唇红齿白,貌似潘安,年纪虽幼,却是气质出众。
顿时心里欢喜得紧,犹如变脸一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容可掬,面带桃花,即刻便婀娜转了一圈身子,左手插在腰肢上,顺势靠在陆妙胸口。
她身形曼妙无比,眼角春光无限,掩口低笑。
柔声说道:“这位商客是第一次来吧?嘻嘻,小女子名唤金镶玉,我这里还差一个掌柜的,要不……你来试试?”
陆佳经悄然将手搭在陆妙肩头,用上内劲微微一挺,瞬间将女掌柜震开,随即上前跨出一步,将陆妙拉到身后,微微一笑,抱拳道:“金玉满堂壁生辉,好名字!”
金镶玉虽被强行震开,却毫不在意般,俏指拈着一个红色丝巾,眼角带春,半遮着嘴角,柔声道:“奴家本就是山野村妇,哪有您说得这般金贵……”
“客房啊,两人住的,好像没有了耶,单间到是有两间……”
说着又轻笑一声,掩映生姿,眼角瞟了一眼陆妙,轻声道:“只怕……今晚,你们兄弟二人,得分开睡了……”
陆佳经大声道:“我这弟弟从小体弱多病,从未出过远门,我得护他周全,必须跟他住一起,就开个一人的房间,我们兄弟挤挤凑活一夜即可。”
陆妙立即假装咳嗽了两声。
金镶玉听完陆佳经所说,又多瞟了陆妙一眼,见他果真下盘虚浮,四肢无力,确是不会武功的样子。
这世界,若是年纪到了陆妙这般大小,还不会武功的话,要么是筋脉狭窄拥堵,要么是体弱多病。
刚刚陆佳经不动声色露了一手,金镶玉当然知道他是高手,不想他弟弟真的没有武功,多半就真的是体弱多病了。
她瞬间翻了一个白眼,将裙摆往后一拉,格花短裙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立即远离陆妙而去,似乎不想再沾染他身上的晦气。
陆妙只有假装不知,唯有苦笑一声,没想到这位老板娘,还真不是虚伪之人。
“房间不多了,一晚十两银子!!”金镶玉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只是口气颇为冷淡,一副爱住不住的样子。
“成交!”陆佳经也不还价,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直接交在她手中。
金镶玉妙手一握,掂了掂银子的分量,脸色瞬间便的好看起来,热情的拉着陆佳经的胳膊摇了两下,笑道:“哥哥果然豪爽,小妹这就为你准备客房。”
陆妙不由得暗自摇头,心中对金镶玉佩服之极,她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只要见到银子,就如见到亲哥哥般的,立即热情起来,当真是认钱不认人。
收了高价房钱,金镶玉办事速度很快,不久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陆佳经,松手时有意无意的摸了他一把。
陆佳经也不介意,拿了钥匙后,拱了拱手,就带着陆妙直接上了二楼。
说是二楼,不过是在大厅高一点的角落,重新搭建一排木屋罢了。
出门之人,自然不会太讲究,两人进了狭窄的木屋,里面只有一张床,仅容下一个人侧身躺卧。
陆佳经将门关好,低声道:“小心点,这是一家黑店,不要吃荤的,这床睡不得,明日天亮就走。”
说完他就枕着木门坐躺下来,右手紧握着出鞘的匕首,闭上了眼睛。
陆妙听他说这是黑店,料想床铺之间多半是有机关的,也学他一样,靠着木门,合衣而眠。
外面不时传来各种笑声,但却抵挡不住两人的睡意,没过多久,均进入了梦乡。
天才蒙蒙亮。
陆妙就被陆佳经唤醒。
大概是很久没这般放心过,昨晚他睡得十分香甜,几乎没怎么醒过,但陆佳经却不同,肯定是昨晚提神防备了一宿,虽强打着精神,却是倦容难掩。
陆妙不由得暗自责备自己一番。
两人匆匆洗漱了一下,便直接下楼来。
还没来到大厅,就听见一个壮汉慌乱喊着什么,陆妙侧过身看了一眼,只见那壮汉满脸横肉,匆忙间衣衫不整,上身露出狰狞的刺青和一些旧伤疤。
他拉扯住店小二,不断问道:“我的两个兄弟呢?怎么大清早的,就没有了影子?连带包裹都没了?”
那小二显得有些没有睡醒,不耐烦的道:“门一直开着,一准儿是避开您,自己先走了,你们‘西山恶虎帮’名声在外,两个大活人难道还能生生不见么?”
“不对呀,他们身上没带银子,昨天抢的银子都在我这儿呀!再说,他们避开我做甚么?”壮汉话语间充满了不解。
外面突然传来金镶玉泼辣的骂声:“谁家马?这是谁家的马,怎么在大门口拉屎,还让不让做生意啦?”
“小二,店小二,快出来给我打扫干净,再看见是谁家的马,就把那马给我宰了做炖肉……”
堂中的店小二听见金镶玉的喊声,立即推开那个壮汉,边快步往外走,边打着呵欠道:“您快去追着看看,说不得昨天呐,他们抢的东西更值钱,瞒着您嘞,那还不甩开先走,得了您,老板娘叫我,我得干活去了。”
那壮汉拉扯不住小二,眼睁睁见他出了门,自家兄弟不辞而别,也不知为了何事,说不定真是小二所说的那样,心中顿时愤怒之极,胡乱抱起自己包裹,匆匆出了邸店,往去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陆佳经微微摇了摇头,给陆妙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也不多话,径直下来楼来。
现在时辰还早,大厅里横七竖八睡着一些喝醉的人,却要比昨晚是清净、宽敞了不少。
刚下完楼梯,碰巧又进来一个拿着菜刀的小二,见他俩已经起床,立即抢身站到面前,抖起肩上的毛巾,将旁边那个桌子擦拭了一番。
他抬起头,满脸堆笑说道:“两位真早啊,早上吃点什么吧,过了我们这店,再走可就没人家了,昨晚刚宰了两只羊,您二位要不尝尝?我们店里的烤全羊是出了名的好。”
陆佳经原本是要带着陆妙离开的,但这出去的路线,却被这小二有意无意挡住了,便索性坐了下来,笑道:“哪有大清早吃烤羊的,来四个面饼,两碗稀粥就可。”
小二似乎也不强求,高声叫道:“面饼四个,稀粥两碗……”便顺着楼梯,去了后厨。
陆妙眼见他边走边还咕哝着什么话,自己居然听不懂。
“那是鞑靼话,你自然不懂。”陆佳经坐在桌前低声道。
他一把将茶壶提着,又随手拿起一个杯子,专心致志用壶中开水,不断浇淋着手中杯子边沿。
将两个茶杯烫了一番后,他站起身来,没有抬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去小解,过会东西上来了,先别吃,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把怀中的饼子拿出来,握成拳头,再慢慢吃……”
陆妙微微点了点头,一直目送他往后门走去。
他刚刚转过头来,只觉得有人一把抓住自己胳膊,不待他做出反应来,只听那人叫道:“小商客竟然在这里?真是好运道啊……”
陆妙豁然一惊,定睛一看,却略感意外,抓他胳膊的人,竟是赶牛车的老侯头。
自从三岔道儿分别后,就没打算再见到他,不想竟又重新遇到了。
只是他似乎遭遇到什么事情,不仅神色哀颓,而且身上衣物也撕碎了不少,脸上和手上还有一些黑灰。
“您怎么过来了?”
陆妙不禁站了起来,让老侯头坐了下来。
“唉,别提了”老侯头一脸的后悔,说道:“我就说不想出这趟车的,那布店老李头非得要我出,这倒好,差点把老命赔了进去……”
不待陆妙继续问,只见老侯头猛地一拍大腿,道:“你们不知道,昨晚我到了牛家村,没想到,那里居然住进来许多武林好汉!
结果半夜就打了起来,还烧了不少的东西,亏得我去得晚,又没下雨,就偷了一次懒,没卸下货品,不然早就烧光啦!!”
陆妙听他所说,暗自庆幸,歪打正着,不想竟然躲过一场杀劫,随即又纳闷起来,这些人是谁呢?莫非是魔教的人依旧在寻找他们?
可惜老侯头本就是个寻常百姓,实在不懂江湖中的事,问了几遍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最后才道:“好在最后官家的人到了,才平息了这场祸事。”
陆妙顿时想起路上遇见的皇城司人马,原来他们是奔着这件事去的。
只是那时还是天还没黑,他们就赶了过去,多半是早就得到了什么消息,不晓得打起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心中一时想不出什么缘由来,转头后望了一眼,陆佳经还没回来。
他接着疑惑问道:“那你怎么不回家,跑这边来做什么呢?”
“现在回去不是亏本了么?再说定金都收了,若是送不去货,以后李记是再也不会雇我的车了,那我只有喝西北风去”
老侯头一拍大腿,继续道:“那伙武林人也往渝州去了,谁敢跟他们一道啊,这条官道有个小路,也能绕去渝州,虽远点,却是安全了许多不是?送货的基本都往这边来了,只是我的货物齐全,走得比他们快些……”
他刚说完,就听见门外一声充满惊喜的叫声:“嘿,老侯头,想不到你还真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