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褶皱,就像是喝了一口的薄粥面。
许威本来头发深白,显得脸黑,再加上这越发沉寂的月色,本来应该更难以捉摸,如今却在别墅区前路灯的照耀下越来越白。
为什么进化者进化出的能力可以做到这一点,许威根本不感兴趣。
他只是再想,如果再晚一会回家,应该就来不及看每晚七点半国都三号台的天气预报了,他当然不是对天气感兴趣,他只是喜欢那个天气预报员水星罢了。虽然他已经长大了,也害羞,也要脸,对水星的痴迷程度远小于当年,但是人总在脆弱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去依靠些能给自己慰藉的事物。
他不知道今天他的身体受了怎样的伤,抱着沙粒往回跑的时候,大多伤口都在风中结了疤,好像倒也无所谓了,他没有什么的别的借口,也不用别人可怜,只是天色有点晚,风有点冷,身体有点累,有点想家,有点想看看水星。
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挣脱出禁锢。
还好他能说话,只是他不擅长打嘴炮,所以他只能简单明了的说。
“我受了伤,想要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来拜访。”
其实他内心想说的是:“我又不是你儿子,你管那么多干鸡毛。”可是这样无非只会增加矛盾,一旦增加矛盾,反而会离自己想要的结果越来越远,这样只会更加麻烦。在虎口胡同里,那个修钟送钟的男孩早就在无数次讨价还价中学会了如何用最简单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
果不其然,听了他的话之后,他的身体禁锢果然被解除了。
许威没有回头,他的步履有些蹒跚,达到目的,心情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那孩子性格有些古怪,人还是不错,您别生气,现在地图到手,您是不是该告诉我进一步该怎么办了?”沙石看着许威一瘸一拐的背影,试探着冲泽断说道。
“明天我要见到这个小子,到那时再说。”泽断也看着许威的背影,他皱了皱眉,高声说道。
明明有龙虎之象,却为何只甘愿做一只与世无争的鱼?
他背过了手,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没有几天能活了,找到无光之晶的传承者,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他已经感受到了许威身上那虽然稀薄但是确实存在的宿命之息。
只可惜,他还没有醒来?
······
许威回到家,脱下沾满血的衣服,扔到不锈钢铁盆里,衣服上的血很快被盆里的水泡开,便红了一整盆,打开了客厅的电视,不用调台,只是抬起了头,就看到了水星。
水星今天穿的是蓝色连衣裙,伴随着解说天气和世界状况,偶尔会俏皮的笑一两下。
笑容还是那么美。
许威安静的穿着裤衩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他不敢大声喘气,看的很认真,听得也很认真,电视的声音很小,他却听得很清楚,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赤裸的上身皮肤上,伴随着细微的燃烧声,一股银亮色的烟从许威的皮肤中冒出,那些难以形容的刀痕和淤青,竟然伴随着那些在空气中消逝的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同消失了。
许威没有大惊小怪,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他知道这不正常,他也知道,这跟进化无关。
这是自然回还,又叫生命复苏。
这是他那个修钟的师傅除了修钟之外教给他的东西。
这也是他许威,活到现在的原因。
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那个犹如自己亲生父亲一般的人究竟从何而来,去了哪里,他只知道,他教的东西,融合在血肉中,贯彻了他的整个生命。
看着荧屏中的女孩被广告代替,今天的天气预报便到此结束。
许威的呼吸逐渐规律,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明天,又会是充满希望的,平淡的一天。
······
客厅的闹钟还没有报时,还不知道是几点。
水族箱里的金鱼瞪着眼睛吐着泡泡。
透过窗帘,天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现。
一阵急促的轰鸣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犹如天崩地雷般的。
紧接着的便是大地的震颤。
茶几上的茶杯摔出去好远,材质的缘故,只碎了一角。
依然熟睡的许威在这样的震颤中,额头自然的向茶几角磕去。
许威深白的头发已经触碰到了茶几的尖角,下一秒,尖角几乎已经触碰到他的头皮了。
许威沉重的眼皮在这一刻动了动。
他的额头便停了下来。
只听见客厅外院子里传来一阵慌张而急促的脚步声。
沙粒的脸上满是恐惧的泪水,眼里还带着惊悚。
许威看到她的那一瞬,就好像明白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
“许威!”沙粒踉跄着撞开门,声音带着哭腔。
许威一把扶住倒过来的沙粒,慢慢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爸爸死了·····许威··爸爸他死了···”沙粒还没坐稳,就又痛苦的哭了出来,她的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整个身子一直在抽搐。
“喝口水吧。”许威从屋内拿出水壶,才发现杯子已经不再茶几上。
抬头看向窗外,本来白蒙蒙的天空里,凝结着一大片深蓝色的云,空气中的温度,骤然极降,就好像一夜之间,冬天到来。
看着那片寒冷的云,许威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个老头眼角散发着寒气的伤口。
“他们···马上就能找到这里···许威···爸爸已经死了··”沙粒身子冰冷,她绝望的看着许威,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走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沙石是用什么方法,让沙粒活了下来。
许威叹了口气。
“有我在,不用怕。”他抬起手温柔的摸了摸沙粒的头。
在许威温暖的抚摸下,沙粒颤抖的身子渐渐瘫软了下来。
去餐厅拿了一只碗,给沙粒倒上了些热水。
进卧室换了一身新衣服,打开在最角落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挂着钥匙的项链和装满了不知什么东西的黑色登山背包,顺带拿起了挂在一边的白色外套。
把项链戴在沙粒脖子上,接着帮她穿好白色外套,背起登山包,拉着沙粒推门离开。
拉着沙粒冰冷的手,许威担忧的摸了摸沙粒的额头。
竟然发高烧了。
“许威···爸爸死了···”看着许威担忧的目光,沙粒哽咽着说道。
“爸爸死了,还有我呢,以后我照顾你。”穿过风口巷,许威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温柔地说道。
想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张地图,都是因为自己将龙骧团那个小队全部杀掉。
如果自己不任性带沙粒过去西庆,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么这一切的所有责任,都应该由自己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