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协同医院,特护病房内。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得近乎冷清,只能听到仪器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滴……滴……”声。
白色病床上躺着一位双目紧闭的老人,他满头灰白,形容枯槁,鼻孔里插着呼吸器,薄薄的床单下,勾勒出他干瘦的身躯,露在外面的手背上还打着点滴。
陪伴他身边的,只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她衣着整洁,却神色憔悴,默默地守着丈夫,不时的用手帕抹着眼泪。
她正是夏玉婷的母亲王沁云,而躺在床上的病人是夏玉婷的父亲夏海明。
不久后,王沁云对丈夫低喃道:“海明啊,你咋这么犟呢!明明心里后悔不已,明明特别想念女儿,我带她回家你又不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去别墅看女儿和外孙女的事情吗?何苦呢……我就清楚背后资助女儿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你,但你却默认了,其实你对女儿的关心,一点也不比我少,但你就是放不下面子,非要保持父亲的威严,这下好了……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再装下去!”
王沁云说到这里,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她看着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的丈夫,继续说道:“我已经给女儿打电话了,她肯定会来看你的。小婷原本就没有责怪过你,只是脾气和你一样倔,有其父必有其女……”
当王沁云还在对夏海明低声说话的时候,她却不知道病房的门已经轻轻地被推开。
夏玉婷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如迟暮之年的父亲,难以置信。
这还是那个满脸严肃,却一直很用心教导她的父亲吗?还是那个驰骋商场,神采飞扬的父亲吗?还是那个即使头上少许银丝,却身强体壮,精神饱满的父亲吗……
她看到父亲现在的模样,心中原先的那些坚持全然崩塌,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恨和阵阵的心痛,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爸……”夏玉婷走近病床,轻声呼唤着父亲。
“啊~,小婷,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王沁云看到女儿的到来很激动。
“妈……对不起,是女儿错了。”夏玉婷抱着母亲,大声的哭泣起来。
……
母女俩直到很久才平复下来,夏玉婷看着父亲,对母亲说道:“妈,爸怎么……”
“哎,你爸心脏一直不好,年轻时身体还能撑住,上年纪后就有些吃不消了。而且公司近几年一直没有起色,他心力憔悴啊……加上你和杨锐的事情,让他积劳、积郁成疾,身体开始日渐消瘦起来,但他还是放不下公司,今天在开会时,突然就病倒了,好在救护及时,要不然……医生说这次病情很严重,还要观察几天看情况再说。”
“妈,对不起,都是女儿太任性,让您和爸操心了。”夏玉婷说到这里,看着父亲苍白的脸色,开始自责起来。
“哎,你们父女俩……算了,不说这些,反正已经这样了。不过,你爸如果知道你来看他,一定很高兴。”王沁云说起这对父女就很无奈。
“妈,要不这几天我来服侍爸,您好好休息一下。”夏玉婷看到母亲红肿的眼睛,憔悴的脸庞,不忍心的说道。
“妈没事,不用担心。小婷,妈有件事一直想对你说,要不你和杨锐离婚算了,你还这么年轻漂亮,可以去找一个更可靠的男人,杨锐是靠不住的,妈帮你抚养彤彤,怎么样?”王沁云不满杨锐许久,这会儿终于说了出来。
“妈~,你一下子怎么扯这么远?要不今天就不谈这些,等爸病好后再说。”夏玉婷显然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及这事,有些措手不及。
“不行,小婷,你这事情不能再拖,要不然女人过三十,就不好再嫁了,而且就杨锐那窝囊样,妈替你着急啊。”王沁云每次说到杨锐时,都很恼怒。
“妈,女儿没想过要离婚,也不会改嫁,而且杨锐已经改变了,现在对我和彤彤都很好。”
“行了,你就别安慰我了,他什么模样,我还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好。妈知道你放心不下彤彤,你安心,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的。”
“妈,我说的全是真的,没有骗你。月初的时候,杨锐找过我,说自己要改过自新……现在每天都是他在照顾彤彤,出版社也因他有了起色,你不用担心啦。”
“是嘛,真的?”王沁云将信将疑地看着女儿。
“真的。”夏玉婷点了点头。
“那他怎么不和你一起?”
“彤彤睡着了,把她一人留在家里很不放心,杨锐说明天一早就过来。”
“哎~,好吧。”王沁云虽然还有疑惑,却只能按耐在心里。
“妈,您先休息一下,这里我先看着。”
“行,妈就先睡了,记得一会儿叫我。”
“好的。”
——
翌日,杨锐陪着彤彤吃完早餐后,就带着她来到了协同医院。当父女俩走到病房门口时,发现门虚掩着,杨锐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有不少人,有男有女,年龄至少也有四十岁,而且正准备离开的样子。于是他连忙拉着彤彤退后了几步,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进入。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这些人陆续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稍显富态的妇人,她正强颜欢笑的向他们告别。
这些人看到站在门口的父女时,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反到是妇人看到杨锐站在门口,脸立马垮了下来,似乎很不待见他,但看到他旁边的彤彤后,又很快换了一副慈祥的模样。
前后不一的态度,让杨锐知道这位妇女肯定就是夏玉婷的母亲了。
“妈。”虽然对方态度冷淡,但杨锐也不好冷脸相对,连忙上前打招呼,叫得很别捏。
王沁云没有搭理他,而是蹲下身子,看着彤彤,柔声说道:“彤彤,我是外婆,你来看外公吗?”
彤彤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婆婆,而后又看向爸爸,有些不知所措。
“彤彤,赶快叫外婆。”杨锐低声对彤彤说道。
“外婆,您不是住在遥远的森林中,要彤彤长大后才能见到吗?”得到爸爸确认后,彤彤歪着脑袋,好奇的对王沁云问道。
王沁云满脸疑惑,却也不好再问杨锐,回答道:“外婆很想彤彤,就提前到了,彤彤想不想外婆呢?”
“嗯,彤彤想,外婆会给彤彤做很多好吃的,是嘛?”彤彤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对王沁云问道。
“那当然,外婆明天就给彤彤做好吃的。”王沁云连忙答应。
“耶,彤彤也有外婆了。”
“站在门口干嘛,赶快进来。”
王沁云看着兴奋的外孙女,也跟着高兴起来,没有再给杨锐脸色看,抱彤彤走进病房时,也不忘提醒他。
“好的。”杨锐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