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斯特停顿了一下，没想到骰文会问这个问题。

“其实，一开始沙柏阳说要你加入进来，我也有所顾忌的，毕竟是一个陌生的外来者，而且我们两个的密谋恐怕已经惊动了一些势力，作为冬寂城的四骑士，他们都是不知情人士，但是作为寒冰之冠的王室，实际上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我们也不知道，所以……”

亚里斯特松开了捂着亚当斯嘴巴的手，亚当斯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无聊到沉沉睡去了。

亚里斯特小声说道：“所以，我们才选择你这个外来人做我们的内应，毕竟王室对你知道得也不多……”

他的声音很细，生怕吵醒了在他左边的这个倒霉蛋，看得出来，亚里斯特对亚当斯还是很照顾的。

虽然他们长在同一个脑袋上……

“而且，你在琳琅街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艾克蕾尔这孩子虽然是任性了一点，但是她对王室十分地忠贞，也承蒙你对她的照顾了……”

“等等，”骰文打断了亚里斯特的话：“为什么这样说？艾克蕾尔是你的什么人？”

亚里斯特没有说话，他从左边的口袋中摸出一张旧的发黄，皱皱巴巴的烟纸，又从右边的口袋中摸出一把带着长丝的烟草，他把烟草裹进烟纸之中，点燃。

“她是我的女儿。”良久，亚里斯特才终于说话，他吧嗒吧嗒抽了一口烟，然后意味深长吐出浓浓的烟雾。

“什么！咳咳……”骰文的手驱赶着这些烟雾，但是它们就像可怕的寄生虫盯着骰文的鼻孔就钻，刺鼻的味道让骰文有些受不了，“你说艾克蕾尔是你的女儿？”

亚里斯特点了点头，又吧嗒吧嗒地抽了一口烟。奇怪的是，就算屋子中的烟味再浓，也没能吵醒亚当斯，亚当斯经常和他在一起，可能已经习惯了这股烟味了吧。

“可是，金杯集市那天你也在场，为什么你要下令僵尸们杀了她？”骰文不可思议地问道。

“因为那天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个……我只能勉强拖到沙柏阳来收拾残局……”亚里斯特说道，“如果我表现得有丝毫的犹豫，王室就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虽然我也是一个御用的炼金术师，但他们已经把我和僵尸混为一谈了，这是扳倒他们的好机会，我不能感情用事。”

骰文看着亚里斯特，好像这张有些苍老的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着两个字——‘憔悴’。

骰文疑惑地说道：“那你为什么私底下不和艾克蕾尔相认呢？”

“如果你是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会和你的亲人相认吗？”亚里斯特反呛道。

“……”骰文无言以对。

骰文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冬寂城之中埋藏的秘密绝对不简单，这一路走过来发现的这些可怕的事实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想必这其中会有更大的隐情。

而单凭骰文一个人的力量，在冬寂城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要发现秘密实在太难了，这时候如果和他们组队，那么就算他们欺骗了自己，也总能在其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好的，我答应你。”骰文毫不犹豫地说道。

看见骰文松了口，亚里斯特才终于缓缓吐了一口烟，露出了笑容。但是他笑起来实在太恐怖了，这一笑笑得骰文头皮发麻。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离我远一点……”

骰文说出这句话，竟然没有觉得很不礼貌。

“行！”亚里斯特也是一个爽快的人，他对骰文的冒犯丝毫没有生气，可见在他作为一个怪物的生涯中，遭受过多少白眼才能练就如此豁达的心态。

“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抵抗撒加瘟疫的药水！”他兴奋地回到实验桌旁，继续捣鼓着他的那些瓶瓶罐罐。

“所以说——你真的研发出了抵抗撒加病毒的解药？”骰文试探地问道，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撒加瘟疫是一个世纪话题。

“是的，不，准确来讲，并不是‘解药’。”

亚里斯特解释道：“作为一个炼金术师，我对撒加病毒也是颇有研究，撒加病毒可以进入肉体之后无限进行繁衍，当繁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肉体的所有功能都将被病毒所构造的新器官所取代……”

“……所以我在想，既然无法阻止它们，为什么不拖延它们的繁殖速度呢？所以，在我的一个实验体中，我用采集到的冰霜巨龙的血液块溶解后让实验体喝了下去，冰霜巨龙的血液凡人不能大量吞服，否则会导致冰冻死亡，但是只要控制好剂量，就可以在不伤害肉体的情况下冻住那些病毒……”

亚里斯特自豪地说：“然而，在这次实验中，我本来是想让实验体多存活几秒钟，但是实验体却意外地痊愈了！”

骰文托着下巴，联想了一下，亚里斯特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撒加瘟疫如果不是一场诅咒，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病毒的话，那么它就有一定的活性。而撒加病毒就是依靠不断繁衍来对宿主进行寄生的，但是如果它们活性不长呢？

如果活性不长，也就以为着必须要靠无限繁殖才能维持病毒寄生在人体的状态，这时候冰霜巨龙的血正好在宿主未变异之前进入人体，它就像一味药，进入人体之后自主扩散进入血液之中，冻结了那些正在不断复制的撒加病毒体。

由于活性十分短暂，在被冻结的这一段时间中它们也渐渐失去了活性，所以也就起到了‘解药’的效果。

想到这里，他震惊了，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这就像是一道数学题，你在解题的时候绞尽脑汁，等到答案一公布才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切竟然如此简单！

他钦佩地看着这个畸形的炼金术师，他攻克了神启大陆撒加病毒肆虐以来无数炼金术师所无法攻克的难题，就算这一切有冰霜巨龙血液的相助，但也丝毫不能掩饰他对整个神启大陆的贡献。

“既然我们知道了如何遏制这场灾难的方法，为什么不把解药公之于众？”骰文急切地问道。

亚里斯特低下了头，眼神中带着落寞，他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当我把研究成果告诉女王的时候，女王的反应吗？”

“她把我的研究成果付之一炬！并派人看守住能采集到冰霜巨龙血液块的一些‘矿点’，只要有人敢接近，格杀勿论！”

亚里斯特咬牙切齿道：“作为一个炼金术师，我的研究成果就像我的孩子一般，当孩子被人夺走并扼杀在摇篮中，作为它的父亲——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渐渐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