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抱着头，身体蜷成一团，又伸展开，可无论怎么样换姿势都无法缓解那种几乎要把整个脑子都扭成一团的疼痛。
傅叶扭动着身子，挣扎着伸出手，想要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明明近在咫尺，对他而言却成了遥不可及。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脑中的疼痛更甚，他忍不住溢出声音，大口地喘息，却无济于事。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去拿手机的手臂抖得摸不准方向，只好用力扒着床沿一点一点往旁边挪，一不小心，连人带被子一起滚落在地。
楼下的纪年惊醒了。
毫无预兆地，猛然睁开眼睛，纪年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重物摔落在地的声音，沉闷的，“咚”的一声。
——不会是有不长眼的小贼翻上来了吧？
纪年瞎猜着，把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摸出来，按下解锁键，三点二十五。
啧，好早。
有贼boss肯定会发现的啦，他就不用管了。
翻了个身抱住枕头，闭上眼准备再次入睡的时候，耳朵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些，一下一下滴，断断续续，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敲地板？，从楼上传来的？
纪年默默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他卧室正上方，就是傅叶的卧室啊？
大半夜的，boss不睡觉，在搞什么幺蛾子？！
敲了一会儿，声音没了，可没安静几秒，声音再度传来，只不过比刚才那几声小多了。
这样也没法儿睡啊....
纪年瞪着天花板，他向来浅眠，睡觉的时候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有点风吹草动就无法入眠。好在傅叶还算是个不错的室友，住在这里小半年，从来没见他弄出什么声响，要不是知道这人回来住，他都要以为楼上没人了。可今天，未免也太反常了些吧？
此时纪年特别想对着上面吼一句去你奶奶的大半夜不睡觉敲什么敲，但是，一想到上面是他现在的衣食父母，瞬间怂了。
骂又骂不得，忍又忍不了，纪年纠结了几分钟，掀开被子起身。
唉，还是上去提醒提醒他吧。
上了楼梯走到傅叶卧室门前，刚要伸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哼，纪年觉得情况不对，连门都顾不得敲，直接拧开门把就进去了，摸索着墙壁打开室内灯，入眼就是穿着睡衣的傅叶，抱着脑袋，在地上缩成一团。
黑色的睡衣衬得他的皮肤无比苍白，平时利落有型的短发湿淋淋的贴在脑袋上，因痛苦而蜷缩成初生婴儿的样子，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毫无血色，眼睛禁闭着，嘴唇被咬的死死地，依稀可见青白的颜色。
纪年慌忙去查看他的情况，还没来得及把人扶起来，手臂就被挥开。
“走！”傅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压抑得几乎听不出原来的曲调。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脑袋里的疼开始逐渐蔓延全身，到最后连心脏都跟着扭曲着疼痛。整个人就像一个气球一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涨着，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你说什么？”纪年没听清楚，又要附身去听。
傅叶用尽全身的力量，把纪年推开：“你走啊！”
仅仅一个推开的动作，却像是扎破气球的那根针，生生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物极必反，痛到了极致，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不痛了，但随之而来的，是能将人压垮的疲惫。
他觉得手脚软得不像话，连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耳朵里，原本纪年焦急到变调的声音，逐渐被耳鸣取代，最后寂静无声。
你快离开，我会伤到你。
傅叶努力撑着眼皮，却还是抵挡不住困意，最后的一瞬间，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他看到了纪年慌乱的神色。
看到傅叶晕过去，纪年愣了一秒，立刻把人从冰凉的地板上扶起来靠在床边，习惯性往口袋掏手机却扑了个空。这下心里更慌了，他从来没见过boss这副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先联系医院还是先联系江东？
还有boss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叫他走吗？可是这种情况叫他怎么走啊？
万一他走了，boss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江东估计会吃了他吧？？可是，boss都昏迷了，还能做出什么事？那为什么叫他走呢？
纪年为难地看看不省人事的傅叶，权衡再三，只好放弃了下楼拿自己手机的想法。找到傅叶的手机后，他打开通讯录，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不管了，先打给江东吧，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电话响了好久那边才接，江东带着浓浓困意的声音传来：“喂，谁啊，有事儿明天说，拜拜。”
“哎哎哎别挂！千万别挂！”纪年慌忙回答：“江东大哥，人命关天的事儿，你要挂了你家老大就跟着挂了！”
“呸，我家老大怎么可能会挂——等等，你说老大？！”江东一下子清醒了，拿开手机确认了好几遍来电显示，困惑不已：“是小年年？你怎么拿着老大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老大怎么啦？”
“boss晕过去了呜呜呜.......”纪年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抱着手机哭诉：“本来好好的，他突然就晕过去了......”
江东：“.........”
这世界玄幻了吗还是他在做梦？怎么有点听不懂人话了？
“我本来，在楼下睡得好好的，突然.....”
“停！咱们医院见面细说，现在老大最重要，你先把老大包好，我让救护车过去接你们。”
“好。”
纪年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看看手机，又看看旁边的昏过去的傅叶，去衣柜找了件大衣把他盖起来，想了想又扯下大衣，拉了床上的毛毯下来盖住他。
有江东在，他什么都不怕的，嗯。
这厢江东干脆利落地挂了纪年的电话，立刻从被窝里跳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给江宁打电话，叫她安排救护车去水云间接人。
半个小时后，二人在急救室门外坐下。
江东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低头看着一脸自责的纪年，十分无奈：“我说你们俩趁我不在都干啥了？啊？怎么轮流进医院？”
“我也不知道。”纪年小声回答。他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只觉得一切都有点乱，他本来在楼下睡得好好的，上去看一眼，怎么傅叶就晕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是不是你俩八字不太合？所以多灾多难？”江东眯着眼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不应该啊？你们才在一起住了几个月？”
“啧啧，哥哥大人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一个娇俏的女声插入二人的对话。
江宁穿着一身白大褂，长发仔细在脑后扎了一个半高的马尾，露出一张精致到雌雄莫辨的脸，红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十分欠扁：“哟，这不是小年年嘛，你跟老大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怎么轮流往医院跑？”
纪年抬起头，愤愤地瞪了一眼江宁，又转过头瞪了一眼江东，这俩货真不愧是兄妹俩，说出来的话都一样欠揍：“什么事都没有！”
“嘁，我不信。”江宁看着纪年气鼓鼓的样子，玩心大起，弯腰伸手戳了戳他略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话却是对着江东说的：“哥哥大人你肯定也不信吧？”
“给我正经点。”江东恶寒，抖掉一身鸡皮疙瘩：“老大怎么样了？”
“全身没有伤口，我这个外科医生帮不上什么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江宁慢悠悠地回答，去戳纪年的手指变成了两根，直接捏了捏他的小脸。
“那老大为什么会昏迷？”江东问道。
“这就要问问我们的小年年了！”江宁转手又想去捏纪年另一边脸颊。
被点名的纪年挥开江宁不怀好意的爪子，气鼓鼓地瞪着他：“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等医生出来了再说吧。”江宁轻笑，收回作乱的手指，站直身体，目光偏向一旁，落在江东身上，带着几分玩味的探究：“身体上没什么毛病，或者，是其他方面呢？”
听到江宁的话，江东扶了扶眼镜，眼睛微微眯起，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兄妹俩意味深长地对视了几秒，各自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破绽。
几秒钟之后，江宁率先收回目光，大长腿一迈，头发一甩，潇洒地冲二人挥挥手：“我先去值班啦！”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江宁走了没几分钟，急救室的门就开了，拿着病历本的医生先出来，两名护士推着病床上的傅叶接着出来，二人上前去。
“医生，他怎么样了？”江东去拦了医生。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指指傅叶。
“他朋友。”
“那你能联系到他的亲人吗，具体情况必须告诉他的亲人才行。”
“他.......他是孤儿，我是他发小，您跟我讲也是一样的。”
医生看了看江东，又看了看傅叶，“先来我办公室吧，他的情况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