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收起长枪,站在一丈之外说:“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小鬼王眼看就要变成恶鬼模样,还指责姜迟:“是不是因为你来得太晚了?!”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你早点来……”·
不待小鬼王说下一句,姜迟的长枪直至他的头顶,头顶是他的要害,被指之后他果然不再闹腾。
“待我查清,若你父母受害,我自然会尽力帮忙讨回公道,反之则是他们作恶多端命该如此!”
“你若配合,我考虑还能看在你年幼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我枪下无情!”
小鬼王呆坐在地上看着姜迟,眼泪汪汪,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委屈的巴巴的模样,仿佛姜迟是夺了他糖果的坏人。
而姜迟站在原地,虽不敢放松警惕,只是头疼。她历经多世,遇事无奈有二,一是娘哭,而是小娃娃哭,二者哭起来一样的没完没了不讲道理,不能打不能骂,只能小心劝着。
如果这是一个罪恶满身的恶鬼王,她二话不说,眼都不眨就会将之杀死,而这个小鬼王却是身无罪孽,他最大的过错就是被人设计成了恶鬼王。
她不知别人是究竟如何区分善恶,在她看来非祸害终生的人、妖、鬼等就是同类,只是各有生活习性。让她平白杀一个或许还能挽救也未伤过任何人的恶鬼委实有些下不了手。
“我跟你走。”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张开小短手:“给我擦擦。”
果然是大户人家受宠的小少爷,她蹲下去给他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
“你叫什么名字,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爹娘?”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能猜到。上个月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老头儿,他说能治我的病,但需要我亲生的姐姐用血入药,然后他还知道那个野丫头的下落,我爹娘就让那个野丫头回来了呗。”
“这都是你爹娘亲自告诉你的?”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知道这些,会是身为父母会说的话吗?
小鬼王转身爬上比它高很多的椅子,翻过身来正襟危坐:“他们才不会和我说,是我偷听的。”
“那些要杀我爹娘的人说要为那个野丫头讨回公道。”
“你赶紧下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小东西的小胳膊张得倒是很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抱!”
姜迟嗤笑一声,头也不转地离开,口中说:“我一不是你爹娘,而不是你家下人,有腿自己走。”
“你不抱我就不帮你了!”
她回头一脸灿烂的假笑:“他们未必知道的比你少,少了你,我也不是没办法。如果我心情不好,将这里的痕迹抹干净,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说,如何呢?”
“你你你……”小鬼王连忙从椅子上趴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跟上。
他虽才四岁,又不是傻子。本来他以为自己会被那个老头儿折磨死,没想到却在为野丫头报仇的人的手中莫名其妙成了小鬼。
成了鬼,又发现自己的哭声可以控制外面同样死去的鬼为他所用,他只需要藏在香案下就可以吞噬弱小的鬼,慢慢变强。
一想到那个野丫头在师门的护佑之下可以平安健康地长大,而自己只能成为东躲西藏的鬼,他就不甘心。他才四岁,受了那么大的罪,还是死了,不公平!
至于爹娘的仇,他会记得的,终有一天他要去找野丫头算账,以及帮野丫头杀自己的人……
姜迟在赵府找了又找,几乎将赵府翻了个底朝天,找齐了所有鬼,善恶分类,挨个询问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之后揭开符纸,放他们入轮回。
小鬼王乃赵氏夫妇中年得子,名赵棕,乳名牙牙,是个早产儿。身体状况非常差,能活到四岁都是赵氏夫妇用银钱吊着,听人有良方,为了救儿子竟不惜一切。
但,据她所了解,将将死之人养成潜在的鬼王之法确实有,用小儿之躯,鬼王成长起来鬼更快,其成就也会更大。但此法很费功夫,特别是施法之人需要付出寻常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很早以前她仅见过一例。那人以自己的修为、性命为代价将一将死小儿养成了鬼王,鬼王也必须完成养成他的那个人的一个条件,否则鬼王也难成真正的鬼王。
那人让鬼王屠城、消魂。
当她知晓赶到的时候,一城血流成河,所有人死后的魂魄没有被消魂,而是被鬼王当做精修的补品全吞噬了。
那是一场恶战,她和道渊联手才将之除去。
这个赵府祖上曾有和谁结过深仇大怨吗?或者说,那个养鬼王的人需要赵棕去做什么吗?
与赵棕相处不过一小会儿,她能看出来小鬼的求生欲,如果那人过来寻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鬼亦有鬼修,就算他是一个恶鬼王,若还有良知,她也不会去干涉,反之……
这段时间她且将小鬼待在身边看着,以防万一。
然后就是去一趟御隐门求证。
赵氏夫妇固然可恨,但冤有头债有主,若用一镇人的性命泄愤,就该不是正当修仙者所为,不然与妖魔又有何区别?
“给你治病的人可曾和你说过什么,或者有没有说有求于你的话?”
赵棕摇头。
“你能不能把我胸前的东西取下来。”胸口有一把匕首,怎么看都很奇怪,他害怕会有人能认出来取他鬼命。
姜迟环手抱胸低头看他:“知道了?”
赵棕有点不情不愿:“嗯。”
“去了匕首也没用,你一身的鬼气,除了凡人认不出来,就没有谁看不出来了。而且你还是众鬼的大补之物。”
没有了赵府鬼可以补食,离开她只有死路一条。
小鬼王痛心疾首,难以置信地看着姜迟,眼眶中再次蓄满泪水,也不说话,他的眼睛都替他讲完了。
姜迟下意识捂住胸口,她对可爱的小孩子毫无抵抗之力,无论人鬼。
“算了,算了。”姜迟任命地摆手,又对他勾勾手,“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