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约半,红杏提着红色灯笼,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入眼的是一片红,到处的双喜红绸,转身进了内室,放下灯笼,红杏走到灯台前重新换了红烛。牙床上睡得正酣的少女,突然翻身面朝红杏,双眼微睁,意识还在模糊着:“谁?”
“奴婢红杏。”红杏轻轻答,她是奉命过来唤小姐起床的,“小姐,该起了。”
床上的少女答了一声好,反而伸手将被子提高,盖住了自己的头,又入睡去了。
红杏摇头,换好屋内不多的几盏蜡烛,才走到床边,轻轻推了少女几下。
“小姐,该起了。”
闷在被子里的少女这才掀开被子,坐起来的时候以手掩面打哈欠,身侧的红杏已经弯腰将鞋子放到床边,然后又赶紧去打开柜子,回头问:“小姐要穿哪一件?”
如花的少女,也正处于最爱美的年纪,衣柜里的衣衫就和春季争艳的百花一般。
姜迟一眼看过去,找了一件半旧的:“靠边的那件月白绣着小茉莉的就好。”
红杏一眼就看到了,取衣服的时候,她还特意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掀被子准备穿鞋的小姐,再回头双眼泛酸,差点落泪,悄悄抹了泪,拿着就过去了。
“小姐穿得有些素净。”
“再等一会儿就不素净了。”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姜迟坐在梳妆台,让红杏给她随便梳了一个头。结束后,她拿手帕递给红杏:“要哭现在哭,一会儿人来了,一滴泪都不能掉。”
从红杏进来,到方才给她穿衣、梳发,她眼里的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还是不是地背着她抹泪。
“奴记着了。”红杏背过去,赶紧擦干净了泪,就一直笑。
趁早,红杏做了些开胃的汤菜端来。姜迟念她主仆情深,就让红杏坐下一同用饭。红杏坐下的刹那,眼泪就没停过,一碗饭和着眼泪吃,没吃完她就蹲在地上抱腿落泪。
红杏也不过才十三四的年纪,比陈瑛还小上两岁,妥妥的不甚懂事的小女孩儿。
姜迟放下碗筷,走到她跟前蹲下半抱着她:“没事的,没事的。”
“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抬头的红杏脸上挂着鼻涕眼泪,俨然一副花猫脸。
姜迟伸手用帕子给她慢慢擦了干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好了,红杏最乖了,别哭了。乖乖地在家里等我,明天你就能看见完好无损的我了,我保证。”
“拉钩!”
“好。”
红杏破涕而笑,两人才安心吃完早饭。
吃过早饭不过小半个时辰,盛敏就先过来了,随后而来的几位夫人则在一旁说了几句吉祥话,一人留了一件手势就下楼去了。为女儿梳妆,是盛敏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不想假于她手。
屋内站了一排的丫头,前三个手里托着的是嫁衣红绣鞋之类。
姜迟低头要解开身上的外衫,盛敏上前阻止:“这是娘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都让娘来吧。”
这是一位娘对女儿最后的疼爱,姜迟占了人家的身份,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全程听从安排。鲜红色的嫁衣,上面绣着百鸟朝凤,寓意非凡,从里到外一件件繁琐,穿完之后就是最后的梳妆了。
姜迟半仰在梳妆台上,盛敏低头为她绞面、上妆,最后是梳发戴凤冠。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
盛敏为她戴上凤冠,手拿喜帕望着姜迟迟迟不做动静,最后轻轻地哀叹一声,认命,几乎是闭着眼将喜帕盖到姜迟的头上。
她一手拍在姜迟的肩头,说:“娘,走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宁静,姜迟悄悄掀开红盖头一角,见喜庆的房内果然无一人,就干脆将红盖头掀掉。这时她才看见,红盖头上面绣着龙凤呈祥。
心中不禁哂笑,寻常人娶嫁多作鸳鸯戏水,能用得起龙凤呈祥只规格的无非是些皇门权贵,而那些权贵也非敢用龙,也不过是形似龙却少爪的莽而已,这个小妖倒是大胆,敢明目张胆地用起了龙凤呈祥,如有不甚被流传出去,要死的可是整整一镇的人。
“辛苦咱们的牙牙了。”以前是姜迟亲自跑,她都带着赵棕,赵棕虽不甚明白,也知道了几分。这两日她不能出去,就让赵棕替她跑腿看着了。
姜迟从桌上端来一碟梅子,递到赵棕面前;“都是你的。”
露出身形的赵棕见到梅子眉开眼笑,端着碟子一口气吃了四五颗才满意。
“我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赵棕看着姜迟犹豫不决。
“怎么了?”
“就是我听见了三娘他们说话,我不喜欢他们。”
姜迟:“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你遇见不喜欢的也不足为奇。咱们也不会一直和他们一起,你乖一点,很快就好了。”
赵棕愤愤:“可他们说等你相信他们的时候就要捉了我换赏,姐姐也同意吗?”
“我怎么可能会同意?!”
就算是赏,也不该轮到赵棕,而是以前那个被她杀掉的恶鬼王。如果他们用赵棕去换,赵棕就要平白背负恶鬼王身上所有罪名,到时候无论什么下场,但是平白无故顶罪,姜迟都不允许。
姜迟摸着他的脑袋安慰:“在这件事情完成后,你都乖乖的不要露面,我会想法甩了他们。”直到如今,姜迟还有一事不敢确定,那就是藏身河底的到底是蛇还是蛟,前者她一人即可解决,如果是蛟,则困难很多。如果有三娘他们的加入,就算是蛟也会好解决一点,况且现在正是紧要关头。
“你先在这里帮我守着阿梁姐姐,做多明天我就回来了,好不好?”
“好吧,你可不能骗我哦!”
“不骗你。”
赵棕可记得之前姜迟和红杏的约定,说:“我也要拉钩钩。”
“没问题。”
拉完钩,赵棕乖乖离开了,姜迟就重新盖上盖头坐在床上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