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玖一听便知道这是暗语,榻上之人虽养伤,可这公事依旧不断,而且此时她怕自己越说这人越来劲,已经从上学堂说到要她参加科举了,再说下去,万一下次真逮着自己举荐,这可就成了欺君啊。
骑虎难下,骑虎难下啊!
她怎么会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当初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
才会去想着抱他的金大腿!
果然,金大腿不好抱,会惹祸上身啊!
果然这人不能说谎啊,说了一个谎,你得用更多的谎言去圆那一个谎。
此时的卫玖心底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平日的冷静自持怎地在这人面前全无用处?心道刚巧此时正有人来访,她还是先溜再说,下次继续死不认账就好!
“既然宁大哥有事,那荣儿先不打搅了!”打定主意后,不待榻上之人反应,卫玖便如同惊弓之鸟,嗖的脚底生风,夺门而出。
似乎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逐着自己般。
屋外的宁樊与禁卫军暗卫统领郭淮见卫玖夺门而出,似乎陛下是多么可怕的存在,竟然连他们两人都直接无视匆匆而过。
两人看着这一幕,大眼瞪小眼,郭淮便是刚出声之人,他不知晓此刻爷房中有贵人,说完后才接收到宁樊提示,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
两人刚刚俱是竖起了耳朵在屋外偷听屋内动静,却不想下一刻便见卫玖夺门而出,他们接着听到了陛下若有似无的轻轻逸出的笑声。
宁樊跟郭淮二人面面相觑。
所以说,他们平日里万年都冷着一张脸的陛下笑了?
郭淮对卫玖知晓并不多,此时只觉得,这个卫玖似乎不大一样啊,在他的印象中,这陛下是明明高深莫测,从未有人摸清陛下的脾性,这二年比较之前更甚。
这一次,他护驾不利,竟然让陛下在京郊负伤,他一直等着陛下的责罚,却迟迟不见动静,这一日,内心更是忐忑,只觉自己万死难辞其咎,这惠王党羽派出的刺客一波又一波。
清了一批又一批。
只是这泄密内奸竟然还未捉到……
他这个禁卫军统领罪责难逃。
“郭淮。”
低沉的嗓音自屋内传出,将郭淮飞出的思绪拉回来,立马进门回应道,“属下到。”
“如何了?”
“微臣已将那严氏关进了地牢,只她嘴紧的很,属下已经放出消息,相信这两日便可有效果。”
久久不见榻上之人的回复,郭淮也不敢出声,只垂手站在下侧,静静地等候着。
“高程的伤如何?”
“已经醒了,皮外伤。他那身子骨估摸着很快就恢复。”
客栈中里里外外都被黎平换了人,自家陛下不得已得在此养伤三日,方可行动,此时这家客栈早已被保护地刀枪难入,就连御膳房的大厨都给黎平给调了过来。
“只是……惠王的人这几日似乎是得到了消息,不断派人来……”
“爷!膳食来也!”
此时,随声而至的宁樊端着一盘色香俱全,专门为陛下制作的可以食用的菜肴与药膳进了门,“爷,该用膳了。毓公子可嘱咐臣伺候陛下一定得将这药膳服下。”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中药气味,味道极冲鼻。
宁樊不耐烦地解释道,“这个呢,是毓公子为陛下专门精心熬制的药膳,据丫鬟说熬了两个时辰。”
虽说他这几年蓄了胡子,可骨子里依旧没改掉这些偶尔发作的小习惯还是未能改掉,即便受不了这冲鼻的味道,为了看戏,自告奋勇给自家陛下来送粥。
郭淮抬首,望向陛下,只见自家陛下此刻,难得的好心情,气定神闲的,不知是对这药膳极为欢迎呢,还是说陛下此时对于惠王这二年越发猖獗的行为早已有了惩治对策,此时一脸气定神闲,不以为意的模样。
“人呢?”
郭淮以为自家陛下在找黎平,因为黎平每日里精心伺候陛下,遂恭敬道,“爷,黎平去宣旨未曾归,严相去处理朝中闹事者了。”
宁樊听到郭淮这个木头桩子似的回答,一脸没救了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只瞅的郭淮心底暗叫不好,接着就听到宁樊轻咳一声道,“嗯,这会子毓公子在用午膳,似乎对御膳房厨师的厨艺很是看好。”
此时众人口中的卫玖的确对这日小二送来的膳食格外看好,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尤其她这长途跋涉又一路上都未吃好的境况下,此时,这饭菜是格外爽口。
如画这会子正伺候着自家姑娘用膳,见姑娘多用了两碗米饭,心情也是格外好,“姑娘,今日奴婢见这客栈的膳食,就知道姑娘肯定喜欢!”
卫玖抿唇笑,放下手中筷箸,“你这丫头,油嘴滑舌的!嬷嬷跟紫萝还有范亨可有用?高程怎么样了呢?”
如画一副了然的模样,一一说道,“姑娘放心吧!都用过了,也给高程送去了,姑娘莫担忧,那日被打湿的褥子还有一些不能再用的,只得丢弃了,嬷嬷带紫萝出去给姑娘采买褥子去了。”
“只是,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如画这一日到处去打听了又打听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夜之间,忽然间多了许多新面孔,且各个都守口如瓶,对银子都无动于衷,第一次,如画感觉到了挫败,这会子终于忍不住问自家姑娘。
如画在门外窗外四处瞧了瞧,这才贴近自家姑娘耳边道,“姑娘,奴婢今日将这客栈到处溜达了下,发现了一些蹊跷的事儿!”
卫玖见她一副紧张神秘的模样,甚是好笑道,“哦?”
“嗯,奴婢觉着这周围似乎被包围了起来,而且就连厨房的厨子都给换了,姑娘你说这宁大人是不是在做什么大事?会不会把姑娘卷进去啊?”
这脑补能力,卫玖笑道,“好了,这事也不可以议论,我估摸着只怕朝中却有大事发生,不过啊,你家姑娘啊是个局外人,你就别瞎操心了!”
如画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姑娘,要不要给老爷去信……”
“不用。你去让范亨着手准备着,我们明日出发回京。”卫玖打断她即将要说的话。
她跟宁樊这事还是最好不要让爹爹知晓的好,等她想好对付的良策,再做断绝。
如画领了命离开,待如画退下,卫玖站在床牖前,看着澄澈天空,碧空万里无云,窗外蝉鸣声叫,绿意葳蕤,鸟雀枝头正闹。
想着今日宁樊的提议,她开始思索对策,那时只想着去抱个金大腿,因此才在他面前拍皇帝马屁,结果把自己给拍进去了!
此时又不能直接去告诉他,自己是女子,可他为何要盯上自己去做学问呢,都告诉他自己并非读书之料了!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好对付啊!”卫玖心底连发感慨。
只是这件事还得先搁着,能拖即拖,总有法子的,更何况宁樊这人,平日里公务繁忙,也许过个十天半月,就将这事丢到脑后了,她目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处理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
只是卫玖当日晚膳时分,继续吩咐了如画去让人给准备了药膳送去时,却被告知,贵人已经离开了!
如画打听才知晓,午后自家姑娘午睡时分,那贵人便匆忙间离开了。
卫玖听着如画禀告,心下倒是轻松了几分,中午浑浑噩噩做梦都是那人逼迫自己念书去参加科举之事,更是被圣上发现她欺君大罪,要将她斩首示众,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转念又一想,他的伤还未愈合,便如此舟车劳顿,看来这京城之中必有大事发生啊,都未来得及告别他就匆匆离开,想来这下一次见面还不晓得是何时呢。
半日的行程,这日午后时分,日光强烈,卫玖一行人终于进了永和门。
行人攘攘,是比即墨更要繁华热闹几分的。
毕竟天子脚下。
从永和门一直往东,算是这京中最名贵的,不少忠臣官员府邸便坐落在这条街上。
卫国公府便坐落在朱雀街上,占地数十顷,朱红色的正门外,蹲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气势恢宏。
里面更是亭台阁楼,回廊水榭。
江嬷嬷撑开帘子,对着斜倚着的卫玖道,“姑娘,到了!”
皇帝手札:
与她斗嘴,甚是愉悦。
真是个见缝插针的小东西!
孤说两句,倒是溜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