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臣女不知陛下身份,此时知晓了,断不能再如以前无礼。”
赵昶不喜她每次都这般一副臣子,低声下气,动不动就认错的模样,他甚至后悔将身份挑明。
他多么希望她还是那个在她面前侃侃而谈,不知天高地厚,会反抗他,会生气的姑娘。
可这是他自己酿成的局面,这又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那日,活活将他气走,这丫头是不闻不问,跟她赌气,回头受苦的却是自个儿!
一次次狠心拒绝他,不相信他!
那长篇大论,舌灿莲花,竟是将他的情义说的一文不值!真真气人!
可他还是忧心她!
卫玖此时只穿一件中衣,屋内虽有淡淡清寒地月光,可她不想与他黑灯瞎火地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起身下榻,可她还没脚沾地,便被赵昶一个大力拉到他跟前。
卫玖猝不及防,跌坐在了床榻之上,“陛下!臣女……小玖去点灯。”
“乖乖待着!”赵昶叹了口气,起身走至桌前将那盏烛火点亮。
顿时,微弱柔和的光将整个室内点亮,高大颀长的身躯立在她的床榻前,定定地瞧着她,卫玖的双眸跌进一双暗夜中幽深的瞳眸中。
赵昶已经弯身坐在了她身侧,手掌拂过她额前细碎的发丝,为她拭去额角冒出的冷汗,“你不怕这烛火惊动府中之人,到那时只怕小玖不愿入宫也得做孤的皇后了。”
卫玖有些愤愤地盯着他瞧,多日未见,那日他离开的背影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一时之间,有点怅然,想狠心,却狠不下来心。
“陛下怎么可以深更半夜来之至臣女……小玖闺房?”哪有帝王当宵小之辈的,夜探姑娘闺房!
“那这些日子,你怎么从未予孤只言片语?”
卫玖沉默,不能实话实说,遂转了话题,“高程呢?陛下将他如何了?”
“不过让他睡一觉罢了。”
“陛下是明君,怎可以……”怎可以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卫玖在心底呐喊,可她又不能说出口来。
“怎可以什么?”
卫玖睁着眼睛愤愤瞧瞪他,“小玖不能欺君。”
“孤许你欺负,若是你,孤不介意。”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脸庞,低沉暧昧的话语在她耳畔轻轻吐出。
“你……”卫玖一时气结,她怕自己再被他撩下去,会城门失守,“陛下怎么总喜欢说浑、话……”
赵昶不愿意听她说任何拒绝之言,此时的她,一身粉色中衣,一头乌黑发丝垂在肩头,那一脸受尽委屈的模样,让他心头发紧,一把拉入怀中,双臂将她箍在怀中,“让孤抱一会儿,不准推开!这是圣旨!”
卫玖心头一震,清冽的气息,一如既往的熟悉,却让她不敢随意乱动。
只静静地被他拥在怀中,屋外风声呜咽,屋内,烛火依依,她就这般被拥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眉眼不断在她脑中闪过。
他从未在她面前这般强硬,她不敢随意乱动,毕竟她只穿了件中衣,两个人又如此之近,可两个人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啊,她都快僵硬了!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脖颈处,一下一下,打在那处,痒痒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卫玖的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如何让他主动放开她的法子,她该如此措辞,如何表达。
可是关键时刻,平日还蛮灵光的脑子怎么半天不动了,却是满满都是他的影子,龙秋涧,渊熹苑……
可他还是个帝王啊!
这一片江山的主子!
他抱得越来越紧,更将他的头,重重地放在了她的脖颈之处,卫玖正要反抗,便听到耳畔一声低沉的细语,“让孤歇一歇。”
“孤好几日未曾合眼了。”低沉的嗓音中满是疲倦与委屈。
卫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暗夜里,卫玖瞧着那烛火中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像是一对交、颈、鸳、鸯!
下一刻,便脑子清醒道,更是暗暗惊觉,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一定是今夜她太累了,开始出现幻觉了!
这是一种不正常的感情,她得结束掉,她只把他当君王,既然注定没有结局,那么自始至终便不要开始。
可转念又一想,又是深深的无奈,她不是没有瞧见,今夜他眉眼间疲惫,黑眼圈那么重,怕是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得了空,竟也不知好好歇息,还来到她的闺房之中。
她既不能赶他走,又不好抗旨,更不忍心在此时伤害他。
毕竟,他对她,那般赤诚,救过她,对她好,为她次次考虑,那些点滴,她记在了心间。
可他们却是不能在一起啊!
她做不了牢笼之中的女人,那九重宫阙,于她而言,是对自由的束缚。
一旦当爱情掺杂了政治,权利,那便不再单纯。
她向往的只是即墨那一方天地中,她的一隅安稳,自由不受束缚。
不一会儿,耳畔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本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她,到了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西北之事,又加上京中一连三夜,三个大臣之家,灭门惨案,都赶在他的生辰之前,他怕是累及了吧!
卫玖轻轻环住了他的背脊,她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一切还是得他决策,得他解决。
一个勤勉的君王,并非易事。
只希望他此后可以遇上一个知他冷暖,愿为他洗手羹汤,一个母仪天下的女子,让他在那座冰冷的宫阙之中也不会觉得孤独。
希望她的生辰礼物,可以在未来某个时刻助他一臂之力吧!
卫玖拉过一旁的未曾用过的被衾,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屋内虽暖,可入了夜,还是丝丝寒意,她不能让他着了凉。
就这般,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不会惊扰了到他,不多时,卫玖便累了,白日里,本就连轴转,又被折腾了这半天,不多时,便开始点头打盹,没多久,便沉睡了过去。
暗夜中,待身侧之人彻底呼吸均匀之时,那本紧紧闭合的眸子再次睁开。
赵昶心底一片柔软,此刻她在他面前,睡得如同个婴儿般。
轻手轻脚地为她调整睡姿,慢慢将她环在胸前,抱着她,不扰到她,将她平放在床榻之上,拉过被衾,合盖在两人身上。
卫玖的头因为枕在了赵昶的胳膊之上,自是不舒服地动了动,循着热源,往他怀中而来,换了个姿势,直接伸手环在了他的身躯之上,又沉睡了过去。
赵昶瞧着她这睡姿,心中一阵酥软,恨不得将她恨恨拥入怀中,可还是轻柔地搂着她,不愿惊扰了她,自是沉睡了过去。
烛火早已在他的掌风中熄灭。
屋内又一次恢复了黑暗。
屋外,莹白的雪,在清冷的月色中,闪着晶莹的光芒。
卫玖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书信,一觉到天明。
睁开眼,雪后初霁,光芒洒落大地。
忽然间脑海闪过昨夜之事,他是如何进来,又是何时离开的,还是说昨夜是她的梦境?
心下一片疑惑,唤来如画跟紫萝,“早上可曾见到什么人?”
如画狐疑,不理解自家姑娘,“姑娘可说是谁?见姑娘睡得极沉,便没打扰。”
“那昨晚京中可有事发生?”
“没有,没听说。姑娘放心,京中各处加强了巡逻与守卫,奴婢估计,那歹人也不敢出来害人,还有好像高护卫也在府中加了人,奴婢倒是瞧见几张生面孔。”
卫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昨夜她最后一刻记忆是陛下拥着她,她那时候不是坐着吗?又是如何躺下来的?
又想到那人竟是如此霸道,却又在她面前流露出那般脆弱的一面,让她心生不忍,她这个人又是吃软不吃硬,毕竟他对她的好,她无法狠心拒绝。
尤其见他竟是比上次见面,瘦了,憔悴了,卫玖的内心一片怅然,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她没法越过心头那道坎。
卫玖叹了口气,罢了,已经发生了,她再怎么追问纠结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
这一日,自是精神头很足,天又晴了。
一缕缕阳光洒落在大地,照在积雪上,晃的人眼眼花,院中积雪渐渐消融,丫鬟小厮都在忙着清扫院中积雪,雪水消融成潺潺的流水自檐前而落。
空气里更是比飘雪时,寒了几分。
卫玖无事,便与丫鬟一同扫了会雪,浑身顿时暖了。
午时歇中觉睡不着,便在府中随处走走,听到府中小厮到处在议论着,遂随意叫住了一小厮问道。
“姑娘,昨夜听说有大臣家眷被一剑割喉,死相惨状……”
皇帝手札:
总是推开孤!
孤决定不再让她得逞!
也不要再听到拒绝!
这一觉。
孤睡得格外踏实。
原来熟睡的她,如此乖巧。
像一只呆萌小猫。
立后之事,孤得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