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随着夜越来越深,也到了宵禁的时候,夜市已经渐渐散去,只有些许的小摊贩在收拾着长街的狼藉,三三两两的游人伴着夜风回到住处,整个城池又陷入了沉静。静静地等待着明天的来临。
六月初八。
福禄宴。
判官店只剩下了阎啸和林贤,还有昏迷着的姚龙。
院子里阎啸现在的样子倒真的像个阎罗王了,殷灵这三年来默默为判官店付出了许多!他愿意为殷灵赴汤蹈火!
此番得到黑衣人的线索,阎啸更是心急如焚!
林贤的手腕被他扣得生疼,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说话,依旧直视着阎啸。
他不知道把真相说出来对阎啸来讲是好是坏,因为他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如果是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林贤一甩阎啸的手就冲回了判官店。
姚龙醒了!
姚龙本身苗疆人的体质,对一些毒性有很强的免疫,虽说这尸毒十分恐怖,姚龙也可以抵御住一部分。
判官店的灯火被林贤带出了一道长线,林贤飞快地冲到了桌子面前,眼里都是惊喜。
“老姚!老姚!慢慢说,别急。”
“呃啊,小王爷您在呢...我这是昏迷了多久了?唔,脖子很痛。”
姚龙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半边身子根本使不上力,稍微一用力,包着脖子的细布就开始渗血!
“别动,你现在创口很深,先躺着,等会给你再喝一碗药。”
“小王爷,我没事!这怎么能麻烦你?”
姚龙死死拽住林贤的手,可刚刚苏醒的他哪有什么力气,林贤轻轻扳开他的手,按着他躺了下去。
“你醒了。”
阎啸也走了进来,他知道那人的身份是个秘密,现在姚龙醒了,过后再问不迟。
“恕我眼拙,这位是?”
姚龙其实猜出了个大概,就是不敢相信他和小王爷会这样和平地站在一起。
“他就是阎啸。”
林贤的脸上隐隐有些红,
“多亏了他,才救了你。”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小王爷言重了,姚先生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阎啸对着姚龙点了点头。
虽然是晚辈,可以阎啸的性子,点点头已经算是很尊重了。
“多谢阎老板救命之恩,这个情姚某记下了,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姚龙又重重地咳嗽了两下,
他是老江湖了,这个时候,恩情自己要揽下来,不然小王爷背了这份人情,以后面对阎啸少不了心里有压力。
自己已经年近花甲,多一份少一份人情又如何。
阎啸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他心里,林贤没那么可恶,反而活的很真实。
在林贤心里,阎啸也不再是非杀不可,甚至也可以做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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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福禄宴的日子。
这天比十年前晴朗了许多,也许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今天空气格外的好。
莺歌燕舞,绿草茵茵,
叫卖着包子馒头的小贩,声音都是那么悦耳。
今天的开封,无比的热闹,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热闹只能持续到中午。
晚上福禄宴开始后,开封提前宵禁,没有人会敢在大街上触霉头。
而提前宵禁的始作俑者
正在开封府衙门里,
开封府尹杜明禾
他现在恨不得打个板儿把段将军给供起来!
这两天里杜明禾可是忙的不行,里外打点,哄着小将军,还得顺着段大将军。
段云澄现在也觉得这杜明禾办事还算可以,接待也很周到。
这不,今天还主动召见了他。
“杜府尹,我听卞遥说,你想把府兵委派给我?”
段云澄的脸从来不苟言笑,杜明禾猜不出他什么意思...
“将军说笑了,委派这个词下官可担当不起,只想着将军您久经沙场,但这开封城这几天也乱得很,想派些士兵给您放放哨,盯个稍儿什么的。”
这话都是卞遥教给他的,
这小子还真聪明,他日我高升了定要提携他!
可怜的杜明禾,还处处为这卞遥着想。
狼子野心早就路人皆知,这杜明禾的脑子,确实是转不过来弯。
“也罢,逗留了几天你也够辛苦的,这些兵,就先跟着我,福禄宴结束,再交还于你!”
段云澄依旧冷着脸,粗旷的嗓音像铜锣一样。
“多谢段将军体恤!”
烫手山芋总算是丢了出去!这下即便有什么问题,大理寺也不会找到我的头上!
可怜的杜府尹,
他早应该想到,万一出事了,大理寺同样也不敢找抚远大将军!最后背这口黑锅的,还是他杜明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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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一间角落里的小房间。
楚万里正端坐在桌子前,
年纪大了总是起的很早,
他已经吃过了早餐,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下午就准备去万寿阁了。
他面前破旧的木桌上,摆了一柄同样破旧的刀,这刀鞘已经升满了铁锈,闻着都有着腐朽的味道。
楚万里沧桑坚毅的面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像着情人一样,看着桌上的铁刀。
被岁月风干了的宽大手掌,轻轻抚过这满是铁锈的刀鞘。
嗖!
楚万里一把将铁剑抽了出来!
依旧寒光闪闪!刀柄上缠绕的粗布已经变成紫黑色,那是敌人的鲜血染成的。
楚万里三十年未入江湖,如今来赴福禄宴,只为自己挚友司徒焕之仇!
他要用这把铁剑!
劈碎刘桐的喉咙!
楚万里的胡须都在颤抖,他手握铁刀这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叱咤风云的时代。
那个时代,楚万里就是最强的代名词。
“我恐怕已经被遗忘在这江湖了。”
楚万里的眼里,
有藏不住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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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悦来客栈,三层的天字一号房里。
有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坐在桌子前。
这桌子上还摆了一面铜镜。
“锦王爷”正对着这铜镜抚摸着自己的脸。
眼角,鼻梁,颧骨,脸型,额角。
他揉捏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那认真的样子就像在海滩里挑选最精致的贝壳。
仔细看去,这眼神里的清澈明亮,哪里是锦王爷这种老油条有的?
这正是何探花,
何清陽!
他把自己易容成了黄天霖去赴宴!
看来他果然跟贾云腾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贾云腾有意安排他易容混入福禄宴。
何清陽最后要做的,就是喝下面前酒壶的变声散,让自己的嗓音更贴近黄天霖。
一饮而尽!
“咳,嗯...”
他清了清嗓子。
“刘公公,近来如何?”
眼珠一转,那股帝王之气被何清陽拿捏的,恰到好处!
举手投足之间,贵族风度展露无余。
这何清陽,还真的是个天才。
那么真正的锦王爷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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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王爷的大宅子里。
一片欢声笑语,
今天锦王爷的下人们放了假,在庭院里放风筝的,赏花的,玩沙包的。
应有尽有,每个人都开心得很。
唯独这没有一个女仆人,全都是男丁。
庭院前面的五阴亭里,
黄天霖闭着眼睛坐在了桌子上,
肉眼可见他身上的真气流窜!
难道他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过贾云腾这种商人,都是天池圣教的传人,他锦王爷会武功,也不足为奇了。
这股阴冷之气散发开来,冷得要命。
借着下人们喧闹玩耍的阳气方才压住一些。
“王爷,今晚福禄宴您当真不去吗?”
邱二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和邱大一起站在亭子两侧。
“昨日贾老板带着那小子来了一趟,他们自有安排。福禄宴我就不必露面了。”
黄天霖睁开了双眼,嘴里吐出了一股寒气。
“那个何清陽,手上活儿还真是厉害。今年的福禄宴。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
他见识了何清陽的易容术,也看到了他的武功,毕竟是四大高手,当之无愧!
黄天霖十年来变得更加攻于心计,今年,他的目标,只有刘桐!不过,要是战火能拉到段云澄的身上,那也很不错!
想到这里,锦王爷不免的流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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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阁。
“轻点!轻点!这可是我存了多少年的宝贝!”
“放在那儿!说了多少遍听不明白吗?!”
下面天井里刘喜忙的满头大汗,指挥着下人装点门面。
今天的万寿阁,一定要比皇宫,更奢华!
他刘喜要的只有面子!
当然了,也多亏了贾老板,还能选中他万寿阁。
贾老板就在楼上,
二层楼的天字一号房。
这是贾云腾的专属房间。
赵总管拿着一件锦袍站在他的身后。
贾云腾和十年前一样,早上起来总喜欢在窗子前站一会。
“赵管家,你说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人能到齐吗?”
“回贾老板,想到的自然会到。
可有些人被人盯上了,就未必会到,而且还会流血。”
贾云腾听罢了嘴角上扬了起来。
他希望今年混乱一些。
因为他手里的牌很多,
他手里握着一个可以信任的何清陽。
和一个无人能挡的阎啸。
起码他认为,这两个人会为他所用。
而且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
这张王牌可以决定福禄宴的结果!
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福禄宴,关乎于朝堂权力更迭,江湖风云变幻。
每个人都希望在这场盛会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当然代价就是赌上自己的性命。
“希望今晚的雷雨不要比十年前的那场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