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衍笑了一下：“我当然是觉得还是以你自己的心意为主最好，如果现在你想回去的话也可以的。”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可能还回去啊，我都不当医生这么久的时间了，要是让我重新再拿手术刀的话可能我的手都是颤抖的，我现在这种状态当然是回不去了。”

顾盼是真的不懂，段慕衍今天为什么一直提起这个话题。

“老实告诉你把，刚刚回国的时候我曾经打过退堂鼓，国内的医疗体系不完善，医生虽然多，但是像我们这个专业顶用的没几个，我当时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对这么大的消耗根本吃不消，当时一天接连都是好几台手术，我真的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猝死在手术台上，不过后来就好了，这种想法偶然还有，但是害怕的情绪倒是没有了，我就是想，我做什么的时候对得起自己的努力，尽力就好了，现在也是一样的，既然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就要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我曾经非常的害怕回到过去的生活，那曾经是我心里最黑暗的地方，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知道现在的我再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境界。”

顾盼说的乱七八糟的，说到最后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说，还曾经说起自己小时候很多的梦想。

段慕衍默默的听着，等顾盼睡着了之后就把她横抱起来放在床上。

她今天喝了点酒，所以情绪就稍微有点激动，以前的那些事她半数都忘了，也很少提起，一半是因为觉得珍惜现在最好，提起过去不过是徒增伤感，另外一边是觉得过去就代表着痛苦，她不可能忘记自己母亲惨死的事情。

但是偶尔喝完了酒之后就是顾盼放松心神的时候，那个时候段慕衍就能够从顾盼的嘴里听到不少关于过去的事情。

顾盼总说自己的过去乏味可陈，根本没什么好说，就是在挣扎中度日，远不如段慕衍过的惊心动魄和潇洒，但是段慕衍听着的时候却觉得顾盼其实过的挺幸福的，她的朋友，家人对她都非常的真诚，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而且后来洛婉柔的工作渐渐的有起色了之后两个人的经济也没有那么困难了，那之后的日子应该是顾盼过的最幸福的时候。

但是很显然，后来的记忆完全替代了之前的幸福，所以连带的顾盼也再也不乐意说起以前的事情。

他在床边看了很久顾盼的睡颜，等他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麻了。

打开电脑，点进一个属于私密的文件夹里，慢慢的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的记录下来。

从他去年决定写日记的时候就开始把每天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关于顾盼和小包子的，上面出现的最多的也是顾盼的名字，就好像段慕衍想要把这个名字刻在自己的生命里，自己的灵魂里。

但是写到最后的时候他的手又慢慢的停下来，看着顾盼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包子长得很快，过了两个冬天之后就四岁了，如果按照虚岁的话小包子已经五岁了。

已经入了幼儿园了。

小包子刚去幼儿园的时候哭的死去活来的，顾盼觉得有点丢脸，小包子去的私立幼儿园，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些圈子里的下一代，但是没看见哪个去幼儿园的时候像小包子这样的。

听到要一天见不到顾盼的时候简直是哭的不行，抱着顾盼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放。

顾盼就奇怪了，之前她一整天到晚都不在家的时候小包子自己一个人不是也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是去个幼儿园也哭的这么凶。

最后还是段慕衍看着撒泼的小包子说：“可能是他对陌生的环境非常的害怕，反应才会这么大。”顾盼想了一下，确实是有可能的，小包子以前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太爷爷家，要不然就是夏栩家，从来没有在其他的地方久待过，顾盼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带小包子去过除了这两个地方以外的其他地方。

顾盼也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儿子可以说是真的非常不上心了，就连夏栩这么个大大咧咧的人都比不上，完全感觉不到小包子的害怕。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顾盼也不可能让小包子就这么放弃，他要是现在过不去这个坎的话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在家里吗？

在家里与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包子能不能克服自己的困难。

这是顾盼教给小包子真正的第一堂课，就是残忍，和分离。

小包子长得冰雪可爱，几乎是刚来的时候就得到了多数老师的好感，但是看见小包子哭的那么厉害的时候都有点汗颜。

完全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可爱的小包子其实是个哭神。

老师们简直就是头疼的不行，不过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的还是比较快的，虽然依然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但是比起早上哭个不停的时候是好多了。

周围的家长看着这一幕的时候也挺感慨的，有时候知道是对孩子好，就是狠不下心来，但是看顾盼这么果决的样子这些家长都挺佩服顾盼的。

只有段慕衍知道，顾盼自己也是于心不忍的，小包子的哭声简直跟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都割在顾盼的心上，她表面上看起来无异，但是那双一直稳当的手其实也有颤抖起来的时候。

但是顾盼说了不会回头就真的没有回头，这点上段慕衍如果要比的话是比不上顾盼的。

在段慕衍的心里始终是顾盼最重要，对于小包子则是带着宠爱的心情，而顾盼这种爱才是真正的母爱，比段慕衍要认真也要残酷多了。

“没事吧，要是真的狠不下心就回头看看，小家伙也舍不得你。”段慕衍握着她的手。

顾盼停下脚步，那一刻段慕衍几乎以为顾盼要回头了，但是顾盼没有，她只是说：“我现在就要告诉他，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让他如意的，更重要的是，讨厌的，喜欢的，都要他自己去感受，困难的东西也是需要自己去克服的。”

别看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其实孩子的正确价值观就是在这一件件的小时钟培养起来的，顾盼对于自己的孩子没有太大的期望，甚至ak集团未来小包子不继承也没有关系，但是小包子必须要学着做个人，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做个问心无愧的人，这是顾盼对小包子最低的要求。

“孩子现在还小，等他长大了的时候就会明白你的苦心了。”段慕衍说。

是啊，孩子总有一天会慢慢的长大的，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小包子会变成什么样。

小包子回家的时候是司机去接的。

小包子看着别人家的爸爸妈妈都来接他们，但是只有他，是司机叔叔接的。

当下就赌气的嘟起嘴，更是决定一个晚上不要跟妈妈说话。

小包子被宠坏了。

回到家的时候就连顾盼叫他也不理，顾盼就算了，怒火也牵连到了段慕衍身上，于是这是第一次，他们的小家爆发了第一次战争。

“过来！”顾盼说，声音不高不低。

小包子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理顾盼。

“我说过来听见没有？”顾盼耐着性子又说了一声。

段慕衍表示这是母子两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插手了。

小包子还是没动。

顾盼脸一肃，声音严厉起来：“过来！！”

小包子对自己老母亲还是比较畏惧的，哼哼唧唧的就走过来了，不过人虽然是走过来了，但是还是爱答不理的，完全就是在挑衅顾盼的怒火。

顾盼看见小包子磨磨蹭蹭的过来了，之前的火气又收敛的干净起来。

把小包子拉到自己怀里来：“看你。今天第一天上学就跟个小花猫一样，手上怎么这么多脏东西啊，妈妈不是教过你吗，要勤洗手，你看看你。”

小包子摊开手掌，早上出去的时候干干净净的，现在一看嫩白的手掌已经变成了灰色的，不知道摸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洗手啊？”小包子没忍住，大大的眼睛看着顾盼，他刚才就是不想被顾盼看见刻意把手圈起来。

“你是我儿子，你是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啊，一看到你这样就知道有猫腻，你看看你，脏死了。”顾盼牵着小包子去洗手，“别动，洗干净了，要不然今天晚上就不准你吃晚饭了。”

“我要去告诉太爷爷，你虐待我！”小包子冷哼一声。

“虐待？谁告诉你我虐待你了？都是跟谁学的乱七八糟的词？以后少跟你表姑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脏的不行？”

小包子一听就更加委屈了：“你就是虐待我，你**！过分！我明明不想去幼儿园！我想回家！但是你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里那包晶莹的泪水就好像要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