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找到一个看起来就很冷清，又毫不起眼的低档客栈投宿。

要了一间最便宜的屋子，一晚上五十文。虽然价廉，不过挨着牲畜棚，关上门和窗，都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柳絮多加了十文钱，要店家准备两桶沐浴的热水来。

第一桶自然是让晏归尘先洗，毕竟第二桶的水温会凉许多。

晏公子倒也没客气谦让，只阴沉着脸，目光复杂地径直走进屏风后，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晏公子，我就在屏风外，你有什么需求，知会一声，我就进来。”柳絮搬来小椅子，坐在屏风旁边，全神贯注地偷听着身后的动静。

晏归尘的身体太弱，柳絮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屋中沐浴，若是不小心晕厥过去，又溺在浴桶中，不就提前见阎王了嘛。

不过她的好心，现在似乎成为了晏归尘的一种负累。

柳絮也能理解，男人作祟的自尊心很脆弱，尤其是这种男尊女卑时代的古代男人，所以……今天她在鹤松堂附近的那番话，明明不是含沙射影说给晏归尘听，可隐隐，又让那男人莫名入心了。

唉。

柳絮现在有些头疼了。她很明白，晏归尘这人，求生意志比自己薄弱的多，而且很明显，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比起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他眼中那股子沉寂和绝望，才更令柳絮担心。

她可以救一个求生的人，可她很难救一个求死的人。

柳絮捏着怀里剩下的银子，遣词酌句很久，才开口道：“夫君，以后……我就靠你了。好吗？”

说完这话，她莫名鼻子一酸，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投入了感情，还是一种异世太孤独的寄托感作祟。

屏风那边哗啦啦的水声停了下来，晏归尘拧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轻缓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为何，这一声，竟让柳絮的心跳，离奇加快不少。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至少她活着，晏归尘就不会刻意求死了。

等晏归尘沐浴后出来，柳絮正在铺被褥，“我找店家要了两床被子，夫君睡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晏归尘听着柳絮越叫越顺口的“夫君”二字，郁结于心的愁绪散去大半，轻笑道，“省的你半夜又摔下床。”

柳絮挑眉一愣，咦，她什么时候摔下过床啦？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睡相很是淑女的。

“……”柳絮不明所以地嘟嘟嘴，抱着换洗衣物，转身走进屏风后。

好在是夏季，山下的气温又比山上高许多，沐浴的水虽然不算烫，但也绝对不凉，温度适宜，很是舒服。

柳絮坐在浴桶中，热气熏的她迷迷糊糊，安逸得简直不想离开水了，就这么想着，她竟然差点睡过去，还是晏归尘在屏风外故意大声的咳嗽，才让她悠悠转醒，赶紧从渐渐变凉的水中站起来。

柳絮换上一身干净的里衣，爬床，缩进被子中，脑袋上还顶着松松散散的丸子髻，周身都是一股香胰子的芬芳，很好闻。

她侧着身子，看着晏归尘安静的侧脸睡颜，指尖在他鼻尖下拂了拂，感知到温温热热的呼吸，这才松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晏归尘待她彻底睡着后，睁开眼，侧了下身，借着月光，肆意打量起陷入深睡的柳絮。

过了好久，他才抬手，扯下脖子上的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羊脂玉，轻轻戴在柳絮的颈项上。

金色丝线附在她精巧的锁骨上，月光下泛起一圈光晕，那通体晶莹的羊脂玉，隐隐闪烁着浅浅红光，在柳絮睡梦中的一声哼哼下，归于平静。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旁边牲畜棚里的家畜就清醒了，开始呼哧呼哧起来，吵得柳絮睡不成懒觉。

只得早早起床，退了房，准备到集市上办正事去。

……

柳絮拉着晏归尘，坐在大槐树下的草棚里吃朝食，两碗白粥，一笼小包子，一碗蒸蛋。摆摊的老板娘还免费赠送了一碟酱菜。

这算是柳絮穿来的几天里，吃的最好的一餐了。

她将蒸蛋推到晏归尘面前，“你消化功能不好，得多吃流食。包子味重，一笼八个，你吃两个解解馋，剩下的都是我的！”

晏归尘瞧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嘚瑟模样，好笑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柳絮赶紧一筷子夹起一个小包子，急吼吼地塞进嘴里，一咬，皮薄馅足，汁香酱浓，好吃到简直要起飞啦！

就是有些烫。

她又呼呼地喝着粥，不出五口，就将白粥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粥可不是免费的，得一文钱一碗。

柳絮舔舔嘴唇，开始吃酱菜和包子，却没想到晏归尘将蛋羹分出一半，舀进她的碗中。

“我脾胃虚，一餐不可多食。”晏归尘一本正经道。

柳絮眼眶湿漉漉的，很是感动的喝了一口蛋羹，抬眼打量着晏归尘，然后嗤嗤傻笑起来，“夫君，你就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想对我说？”

晏归尘一愣，有些不解。

只见柳絮摸了摸她锁骨间的位置，手指比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圈，笑眯眯着，“想不到夫君还是闷骚型，送礼都偷偷摸摸，你该不是还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吧？”

“咳咳咳咳……”晏归尘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月色下那精巧细腻的一幕，心虚之间，差点被一口粥呛死。

“唉唉，别急，别急。”柳絮赶紧起身，替晏归尘拍着后背顺气，“不羞不羞啊，以后想看，夫君都可以随便看。”

这话一出，晏归尘那张一惯惨白的脸，更是浮起一抹怪异的红晕来。让柳絮恶作剧的逗趣，得到极大满足，心里越发有些飘飘然的窃喜感。

她可不是不识货的人，这羊脂玉的质地和手感，只一瞧一摸，她就心中有数了。搁在现在，好说也在七位数之上，没想到这便宜夫君，家底曾经很是丰厚啊。

柳絮觉得晏归尘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不过不管他有多神秘，曾经多辉煌，如今都是她的亲密战友。这同盟关系，不会因为过去的经历，也不会因为未知的将来，而发生任何改变。

悠闲地用过朝食后，柳絮拽着晏归尘胳膊，往熙熙攘攘的集市走去。

作为新婚夫妻的首次购物，他俩要备的东西，实在太多，毕竟从远离人烟的山坳坳里，出来一趟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