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师好像不行了……”
那个声音细细的,小小的,微弱得似乎让齐玉白听不到。
但这声音却仿佛轰在齐玉白的耳中,整个世界都幻成了细碎刺耳的杂音。
齐大师?
哪个齐大师?
是父亲么?
齐玉白浑身颤抖,不敢扭身,但又不得不缓缓扭身。
整个世界随着自己的扭身,似乎变得静了下来。
人群在无声地忙碌着。
有一个干小瘦弱,头发花白的人平躺着,被众人围在其中。
那花白的头发,那带着皱纹的脸庞,那瘦弱的身躯……
齐玉白浑身轻颤。
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自己耳边说着:“是他,是他,就是他……”
直觉告诉自己,是他,是他,那是自己的父亲……
是么?
“不是,不是,不会的……”
齐玉白模糊不清地吐着声音,安慰着自己,不敢细细地看过去。
那人被众人挪动着,却没什么力气活动,他胳膊无力地甩在一边,嘴中发出无力的呻吟。
“应该不是的,怎么会这么巧合,放心吧,稳重一些,过去看看……”
齐玉白寻找着语言安慰自己。
也许,那只是个同姓之人呢。
一时间,世界仿佛恢复了动静。
忙碌声,呼痛声,一一繁杂地传入齐玉白的耳中。
齐玉白轻轻地移动着,向着那蓬花白的头发轻轻地移动着,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那人距离齐玉白直来越近,那花白的头发在眼前越来越清楚,他的脸庞慢慢地映入齐玉白的眼中。
齐玉白的眼睛变红了。
齐玉白的鼻子变酸了。
齐玉白的嘴巴颤抖了。
他那苍须褶颜,那瘦颊枯唇,无一不是自己梦中父亲的样子。
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泪水再也止不住,无声地掉了下来。
齐玉白紧盯着父亲的脸庞,轻轻地移动着脚步。
慢慢地向着父亲移动,像是费着很大的力气。
似乎自己的身前空气都变得极为粘稠,紧紧地挤着自己,让自己无法移动。
见到齐玉白走过来,围在一旁的人轻轻地闪在一边。
齐玉白看着他那苍老瘦削的脸庞,看着他那紧闭微颤的眼睑,侧面上边还夹杂着草茎和黑灰,随着急促的呼吸一同微微颤抖。
是被那妖兽伤的。
“刚才他用傀弩,结果被那妖兽吐火烧到了。”
旁边的人解释道。
看向他的手臂,果然还紧紧地抓着一个傀弩。
是自己制作的傀弩。
父亲是因为使用自己制作的傀弩,引来妖兽的注意,继而被妖兽吐出的火焰烧伤。
齐玉白心里闪过一丝自责。
如果自己没有留下傀弩,那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得的伤?
但也不及多想,齐玉白急忙伏在父亲身边,把手指轻轻地搭在他手腕之上。
脉搏急速而虚浮。
情况很不好。
齐玉白从怀中摸出几粒祛邪强体丹塞入父亲的口中,又取出水囊喂父亲喝了几口。现在自己身上就只有这些丹药,先服下几料灵药保命,自己再带他回去找人医治。
感到到有人为自己喂服灵药,齐明义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那浑浊的眼睛,齐玉白心中闪过一丝阴翳。
这眼神,已经无力了……
要抓紧时间回去,否则……
齐明义睁开眼睛,有些迷顿地看着齐玉白。
自己难道在梦中么?
这个脸庞,和自己在梦中出现的孩子的脸庞一模一样。
如果自己的儿子在这里,是不是也这么成熟了?这么多没有见过他,不知他现在长得高不高大……
抬起枯瘦的手,齐明义努力地向着齐玉白的脸上摸去。
也许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儿子了……
“父亲……”
齐明义的手僵住了。
是谁在叫谁?
是这位额头有缕白发的道长在称呼自己?
“我是玉白……”
玉白!玉白……
我儿齐玉白!
齐明义眼中顿时迸发出无限的光彩。
拉住齐玉白手,齐明义努力直起身:“齐玉白?你是齐玉白?”
“我是齐玉白,金丵龙山齐家庄的齐玉白!”
是玉白?
是玉白。
上天开眼,上天开眼。
“呵呵唔……呵呵唔……”
齐明义喉咙中发出模糊不清的欣喜声音。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齐明义老泪纵横。
就算我回不到家乡,我也见到了我的儿子,心愿得偿,心愿得偿……
摸向怀中,齐明义掏出一个小包,颤抖着手递给齐玉白:“这是我培育出的灵种,这是我培育的灵种,有了他,咱们就不用再奔波深山,咱们就可以安稳在家,就可以在家收灵物……”
看着这个布包,齐玉白挤出一个笑容。
“您放心,就算没有您这东西,咱们也可以安稳在家了。”
齐玉白安慰着父亲。
“我带您回去,带您颐养天年……”
齐明义却固执地把布包郑重地塞到齐玉白怀中,待齐玉白认真地收好它,这才好像了却了一桩心愿,微笑着,慢慢地软坐下来。
“你陪我说说话吧……我……不想回去了……”
“那怎么行,我带您……”
齐玉白手臂一沉。
齐明义软在齐玉白的怀中。
齐玉白话语戛然而止。
齐明义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齐玉白的话还没有说完。
齐明义想做的事已经做到了……
不!
不……
不能这样。
您不能走。
我要带您回去,我带您去找大夫……
抱起齐明义,齐玉白御着法器凌空呼啸而去。
冷风轻轻吹着,似乎因为齐玉白的离去而让风速更快了。
望着齐玉白远去的背影,地上一行人半晌无语。
一旁的金眼雕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齐玉白的离去,他早已把蝾火螈开膛破肚,自己一兽正吃得心满意足。
“主人主人……太好了,我终于吃了顿饱饭了,太好了,我还把它的妖丹剥出来了,成色这么好您肯定高兴……”
没人理自己。
金眼雕抬起头,只看到一行人默然无语地向自己这边望着。
主人呢?
金眼雕扭过头,只看到山边那个迅速隐没的身影。
怎么了这是?
依怜开心地笑了,那细嫩的脸庞像绽放了一朵鲜花。
深邃的眼睛也少去了许多忧烦。
那大姐姐告诉了自己,自己下山一直向西,就一定会遇到他。
自己现在也入道了,他见到自己,会不会很高兴呢?
想想再次相遇的场景,依怜有些羞涩地笑了。
兴奋地一拍二傻,再带上身边的金甲鬼僵,三个身影弹出轻快的节奏,消失在山地之中。
浩瀚神州,你我相向而行。
是惊喜?是开始?
是意外?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