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不清道不明之时,脚下蓦然颤抖,大有地动山摇之势,湖面开始动荡涌起了不小的波澜,蜻蜓飞进黑夜,树枝摇曳衔着树叶碰撞出清脆糟乱的声音,将方才的静谧已全部驱逐干净。
不知方才一幕是否伤害了那只孤单的兽,麒麟竟醒了过来,正是肥重的身子起来时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秋喜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震荡震倒在地,惊恐之际却被人稳稳护在了怀里。
一轮圆月当头,树上不知名的花缓缓落下,湖光皎月两相和,湖面起风,飘了水雾像泡了一潭花茶。
秋喜在枫翊怀里咬着手指,看的出神,仿佛又回到成婚那日她未见他时的腼腆窘迫。
花瓣飘洒间,这一幕已定格了许久。
“夫君你在抱着我呢。”
她的睫毛微眨,笑容懒暖,眼成弯的月牙,融了尴尬。
枫翊将秋喜身子放正,松开手,有一瞬情不自禁的温柔似水,却又忽的消失,淡淡道:“附赠的。”
枫翊走向麒麟兽,麒麟兽见到了主人晃头晃脑,呼哧呼哧的撒起了娇,真乃铁兽柔情,枫翊拍了拍它的头,麒麟兽方才安静下来,秋喜在一旁嘟着嘴,为什么他拍这麒麟头的动作,跟拍她的一模一样。
枫翊忽而对秋喜伸出手,秋喜一愣,立马奔过去,腰间一紧,脚下生风被枫翊放在了麒麟兽背上。
“抓好了。”枫翊将缰绳递给秋喜,自己则牵着麒麟兽走在一侧,对着它的肚子轻拍几下,麒麟兽呼哧一声,踱开了步子。
秋喜在麒麟背上悠悠荡荡,摸了摸麒麟兽脖子,麒麟似被点到了痒穴,扑闪了下耳朵,据说上古神兽麒麟打起架来可无人是它对手,但此刻却可爱的紧。
秋喜继而看向枫翊,不由心中一暖,“夫君,现在也是附赠的吗?”
今天一次冤枉,赢得了一吻两抱一牵,这买卖还算划算。
枫翊清了清嗓子,幽幽道:“莫要多心,我只是觉得夜黑风高,万一你被麒麟不小心踩死,落得一条天界太子妃深夜被麒麟踩死的传闻,多有不佳。”
“那也是关心我。”秋喜又低头紧抓着缰绳,“夫君你以后能不能经常冤枉我?”
“为何?”枫翊看着前方,一双眉眼吊了起来,颇有兴致听秋喜解释,死乞白赖的让人冤枉的也是少见。
“你今天冤枉了我,便对我这般好,如果你能一直冤枉我,是不是就能一直对我这般好了?”
枫翊停下脚步,许久未言,氛围冷了半响,后又像从未听到一般,牵起麒麟继续前行。
秋喜怕枫翊再酝酿出什么伤人的话,干脆自己接了话,“我第一次见夫君时,夫君便是骑在这麒麟兽上,虽然在仙轿上只窥到夫君的背影,但那时我就想象出了夫君的模样,所以我才一定要和夫君前来找到这麒麟兽。”
秋喜垂下眼眸,那时晴丈碧空,红霞灿好,我心里的期待、喜悦、紧张,你又怎能知晓。
“你说,你从西宫带了不少桂花酿?”本已无话的许久,枫翊这句问的突然而又清淡,顺便拂了拂两袖的风。
秋喜笑容满面,“正是,就在洗梧宫。”
小甘步履轻巧进屋放了几坛桂花酿,换了新的灯芯便退下,临了将门带严。
“月宫那处怎如此明亮?”秋喜眼巴巴的望着窗外,这泼下来的月光似白昼一般,却又惬意了些许。
“今辰为十五,凡间正是花好月圆日,月宫影去身留,自遵循规矩。”枫翊答道,将酒斟在白玉杯中,秋喜也自己倒了一杯,但品了品便放了下,酒虽香,她却能饮不多,想了想干脆拿起一旁的茶水,陪枫翊对酌。
这是第一次能与他这般平心静气的坐在这里,秋喜竟觉得有些不适应。
所幸不知外面哪路神仙这么有情致,用丝竹和琵琶奏了婉转的一曲,秋喜往窗外探着,跟着曲调轻哼。
“这曲子悠扬,音律时近时远,忍不住想要一直听下去。”秋喜托着腮,翘脚跟随者旋律绕着。
“此曲为谢梦。”枫翊顿下饮了一杯,唇瓣上染着桂花酿,浸透了些朱色。
谢梦曲,曲声千啭,难舍一帘美梦。
“时辰不早,今日的事已经了结,你……”枫翊忘记了要说什么,“早些睡吧。”
一壶饮尽,枫翊正要离去,秋喜忽而想起什么,坐起身来从衣襟掏出一粒丹药。
“这丹药为上次在太上老君处所练,补气养身,调理气血,一直没有机会给夫君,夫君若不嫌弃,此刻就吃了它,我怕放久了便失效无用。”秋喜捧着药丸,小心翼翼的递到枫翊面前。
枫翊接过,放在手心看了半响,忽而蹙起眉。
秋喜一惊,立马解释,“夫君你放心,我帮你尝过了,我只负责烧火炼制,成分都是太上老君配的。”
这么看,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枫翊看着秋喜,将药丸送到秋喜面前说道:“我不食什么丹药。”
秋喜叹了口气,算了,她这夫君聪明的很,不吃便不吃吧。
秋喜刚想将药丸收起来,却见枫翊拿了回去,他眉目一转,“但看在今天冤枉你,我有所错的份上,就吃这一回。”
秋喜看着枫翊将药丸送入口中服下,心里顿然乐开了花。
约摸过了一刻有余,枫翊觉得肩膀以上似有些沉重,不想这桂花酿喝了不过一坛,便已有些醉意,他摇了摇头,定目大惊。
他眼前的秋喜正咬着手指魅惑的看着他,他心中一震,推了推秋喜,但眼睛却离不得她,又见秋喜赤足而来,衣衫微湿,步履优雅轻巧,猫步一点一点直达他身边,他浑身燥热,奈何却冷静不下,不多时眼里已一片春光旖旎。
秋喜惊异着看着枫翊,自己不过是趁他不注意抠了抠牙上的菜叶,他刚才推她,她以为让她去漱口,来不及穿鞋便跑了去,可为何这般看她?她虽不拘小节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这样盯着她不放。
秋喜猛然顿悟,坏笑在脸上绽放,难不成是药效这么快便起作用了?
“夫君你现在听我的话吗?”秋喜小心翼翼的问道。
“……”
看着枫翊一脸迷离,秋喜已经确认她夫君已经不省人事,听话丸真的起作用了。
方才呢,突然想起四叔说的话,能让他听话一时是一时,能解气一时是一时,今晚又是个难得的好时机,她岂能错过。
“我在问你呢,你现在听我的话吗?”秋喜凑过去问道,却从枫翊脸上扑过来一阵热浪。
“嗯。”枫翊看着秋喜,这肥猫竟在诱惑他,可他为何情不自禁的嗯了一声?
秋喜摩拳擦掌,叉着腰趾高气昂起来,“夫君你能不能为我打水来,我要泡脚。”
方才坐在麒麟兽身上,又难得回味了一阵新婚之夜,想起那夜的种种,顿感憋屈,此仇不报非西宫长公主。
枫翊迷离着眼睛,晃了晃头,什么?还要给他洗澡?这肥猫真是愈来愈过分,怎的这般不懂矜持。
水桶呢?枫翊寻了寻,看见之后踉跄着要去。
不多时,枫翊竟真的打了一桶水来,秋喜笑的前倒后仰,真是听话。
枫翊额上已出了细密的汗珠,尚存的一点意识让他怀疑为何今夜这肥猫竟如此动人,连笑都如此魅惑?
枫翊走到窗边,想靠着窗边冷静下,无风,让他冷静不下。
“夫君过来。”秋喜勾着手指唤道。
在枫翊眼里这一幕更加诱惑,他鬼使神差的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秋喜本想让他给自己洗脚的,奈何他打来的水太凉,便拿出雀毛想逗一逗他夫君。
“夫君,这雀毛你可眼熟?”
西宫长公主可是锱铢必较,新婚之夜的仇恨一件都不能忘。
枫翊一怔,她……竟还想添些情趣,好不容易寻回的一丝意识又不知抛到了何方。
“夫君,别动,把鞋脱下来。”秋喜坏笑盈盈,拿着雀毛在手中来回摆动。
“脱?”枫翊脸色潮红,心中拒绝,却已动手解开衣衫。
秋喜再抬头时顿然一惊,捂住眼睛胡乱的挥着手,“停停停!我说是脱鞋,你怎的要把衣衫脱了?”
是她大舌头,还是他耳聋?
枫翊停下动作,眼里有十个秋喜,他扶了扶额,这是怎么了?为何控制不住的一直想去她身边?
“脚给我。”秋喜挑眉道。
“给你?”枫翊定的心神又被这一句驱散。
“对,给我,给我,夫君你快些来呀。”秋喜拿着雀毛在嘴边吹了吹。
漫身热浪,心智尽失。
枫翊冲过去把秋喜拉进怀。
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吻骤然铺天盖地而来,这手竟掠向秋喜后背试图解开她的衣衫,秋喜大惊失色,却被禁锢的动弹不得,唇齿就努力汲取她口中的空气,桂花酿的香气充斥她脸上,又急忙灌入她喉中。
任凭秋喜捶打,枫翊依旧不肯放手。
等等,这听话丸怎的这般?
秋喜瞪着双眼,惊恐的回想,四叔青遆嘱咐的一幕幕传了过来。
况且四叔不是给你那情……听话丸了吗?内心觉得愤懑时,便让他服下去,药效期间完全听由喜儿摆布,也算是有个发泄的途径……
这句话,加上她四叔一贯的秉性。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听话丸,这是情药?!
四叔!你给我等着!我回西宫便去找你算账……
可是此刻的境地,秋喜被吻的快要窒息,被枫翊压着已毫无反抗的空间,怕是有心无力再跑去西宫找青遆算账。
枫翊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吻到秋喜肩膀处,她才得以有一丝喘息的空间,秋喜看着枫翊隐隐绰绰的上半身,脸红的像被毒日灼伤一般。
再这样下去,今夜她清白岂不是就没了?
秋喜忽而掰过枫翊的脸,嘴巴认真的探了过去,枫翊勾了勾嘴角,正要将桂花香灌输于她时,却蓦然被秋喜紧咬了唇,他吃到了痛意,秋喜趁着这空档蹬开枫翊翻身离了开。
秋喜脱离开背过去身,理着身上凌乱的衣衫,却见枫翊丧失清醒的朝她走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秋喜瞥见他方才打来的凉水,大力拎了起来,对着枫翊直接浇了上去。
一场冷雨随着而来,拍掉了药效,浇灭了火气,枫翊回了回神,伸手扶着头,方才,方才所发何事?
神志将将回来,又被秋喜一拳打在脸上,头附近顿有数颗繁星围绕,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秋喜颓废的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心有余悸。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小甘听到声响,在门口叩门忧心问道。
“无事,你回房间睡吧。”秋喜站起身,狼狈的裹好衣服,看着这满地狼藉,和她完全不省人事的夫君,心中万般滋味。
秋喜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看着倒在地上的枫翊,轻叹了一声,后过去嘟着嘴,用袖子为她夫君擦了擦脸上的水。
枫翊倏忽一笑,呓着什么,大概梦中有何美事,笑的春暖花开,碧波荡漾。
秋喜停下擦水的动作,酸酸的心情已无欲再去窥他的梦。
一看便知,梦见的又是那个执剑清冷的女子吧,许因那弹的谢梦曲,他才将桂花酿喝的那般惬意。
秋喜在床上,翻身看着在长板凳上睡着的枫翊,将头埋进被子里,偷偷摸了摸嘴唇,回忆方才的桂花香。
秋喜入眠,落纱成帐,又是个好夜。
万籁俱寂,忽听有人亦在梦境中似笑着喃喃,“你这只肥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