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愈来愈大,通过树隙落下的更是如同拳头,敲的秋喜的虎头嘭嘭直响,不能这样下去,不然她一受寒凉便会大病许久。
秋喜只好扑到洞门前嗅了嗅,若能进去就能避这瓢泼大雨,秋喜前腿扒在门上,闻不到里面的气息,自己的力量也不要妄想能打开这个石门,便卧倒在洞门口呜咽,这雨声越来越大,秋喜一虎在洞门前被浇的煞是可怜,她垂下小脑袋,为何要想不开,自己一人前来这个地方。
呜咽了有一会儿,她起身忽见有一处被雨水浇的露出一处洼地,那块土质松软,秋喜便趴下往水洼里嗅了嗅,好像闻到些味道,便立马抡起小爪子,撅起小屁股开始一顿刨,刨的泥水飞扬,又费力的移开了一块石头,半响后终于刨出了拳头大的小洞,她估量着应该可以钻进洞里面,秋喜便伸着头,缩着身子,使劲往里钻,也只能这样孤注一掷了。
可是钻到一半,却卡住了,她明明用胡子估量过的,约摸是最近吃胖了,没有长匀实。实在没有力气,小爪子一张一合的,又轻声呜咽起来。
她就这样卡住了?眼前一片泥泞和黑暗,她头在洞里,身子还在外面被雨水浸泡,这里荒无人烟,突然来个野兽妖孽什么的,她不就变成了食物,不行不行,她可是西宫唯一的孙子辈,出什么事可不得了。
突然一束光亮笼了过来,洞里瞬间明亮,却又一道黑影晃到她眼前,秋喜的眼睛被泥糊了大半,微微一睁,顿然心中慌乱,不妙,看着影子应该是个觉得是个长角的怪兽。
那怪兽一步一步的逼近她。
秋喜喵呜一声,慌乱的说道:“妖怪大哥,你别别别吃我,放我一条生路,只要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奶奶他们什么都会给你……”
怪兽不言,在秋喜面前停了下来。秋喜对着来着使劲嗅了嗅,总得知道这是什么妖怪,死也要死的明白。
嗅的起劲时,却听一声迷离婉约的磁音传进了耳朵:“本上神已三百年未洗过脚了,不知味道可好?”
秋喜睁开眼,已经知道自己面前黑影是一双靴子,她想抬头看这靴子的主人,因身体卡住,抬头倒也费力。
正疑惑时,那人蹲下身,青丝盖靴,秀手微出,摸了摸秋喜的头,又猛然将它拎了出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笑道:“你这只捣乱的小猫,本上神闭关修炼三百年,还差几个月便闭关完成,却被你这只小猫惊扰,导致我三百年的修炼白费,你说,这该当何罪?”
秋喜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的人,他自称为上神,难道他就是涂灵仙谷的上神明世?喜悦又冲了上来,还好还好,都是仙家,不是什么妖怪,应该好说话。
“我不是故意打扰上神的,真是抱歉,还望上神乞蒙见恕。”秋喜委屈巴巴的说道。
明世挠挠秋喜的头,帮它清了清污泥,叹息道:“本上神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就罚你留在这涂灵仙谷抓耗子吧。”
秋喜皱眉,她不过是身形小了些,虎风还是有的,怎么就成了抓耗子的,于是道:“上神看错了,我并非是只小猫。”
说罢,秋喜挣脱开,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依稀才见虎的纹路,跳到一块石头上,充满威风道,“我就是西宫白虎一族,西宫长公主,秋喜。”
明世愣了愣,有些讶异后又思索了一番,肃穆道:“你说你是西宫白虎一族?”
秋喜见势不对,看着上神的严肃的表情,难不成这位上神与西宫有些过节,有过仇怨?若是这样的话,她今日岂不是会被欺负一通?此刻又悔恨自曝了家门。
“是老虎更秒,可就是小了些,不过你这身虎皮虽做不了皮裙,做个椅垫也为佳。”
“……”
秋喜怯懦懦的缩在角落里,却逗笑了明世,这笑容甚为治愈。
“莫怕莫怕,本上神说笑的,说来,我与虎族的交情也分外深厚,你既是西宫君王的孙女,也就是我的孙女。”
“……”
看这上神样貌如此年轻,竟是她爷爷辈的,但若叫她孙女,还是有些受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位上神不但与西宫没有仇怨,反而有些交情,那么此刻这公主历险记也就告一段落,她安全了。
只见上神明世负手似陷入回忆之中,后继续说道:“十几万前,我与你爷爷一同大战莳貅,你爷爷拼尽仙力才将那莳貅化为血水,拯救了数万苍生,可惜不久之后你爷爷便已身归混沌,未能同我一道,也属遗憾。”
说毕,扼腕长叹了一番。
“上神可叫我秋喜或者喜儿,小时就听我六叔说起过这场战役,说要无上神出手相助,可能虎族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光景了,此次打扰到上神闭关,喜儿还是心有愧意。”
原来这上神便是当年帮助虎族打败莳貅的上神,不免让秋喜尊敬了几分。
明世动了动筋骨,咯吱了几声,秋喜担心的一激灵,伸手想搀一搀,这上神年事已高,还是要悠着些。
明世自己捶捏着身体,三百年不动,突然被惊醒,确有些酸麻,转头看着这西宫之女,笑的清淡:“打扰到上神闭关,小老虎可知会判处什么刑罚?”
秋喜怯了怯,“不知,还请上神明示。”
“轻者诵读仙律一百年,重者贬去仙籍。”明世认真道。
秋喜凑过去,小爪子扒了扒明世的衣袖,“爷爷,方才您不是说我是您孙女嘛,那这罪过能不能就免了去?”
“……”明世蹙了眉,这小老虎真是可屈可伸,没随了西宫老君王的倔脾气。
“免是不可免,不过可从轻,小老虎也说了尚有歉意,不如这样……”明世掐指算了一算。
“离我闭关结束还差些时日,如若我怕提前出关,怕是会引起一片混乱,我的那些弟子不知道将这谷中造成何种样子了,大扫除怕也还没来得及扫,必定措手不及,到时追问我为何提前出关,我也懒得说明,索性我就一直在这洞中待到日满,那这些时日的饭食,便靠你了。”
“啊……没问题,包在喜儿身上。”秋喜想了想,既然老人家都如此说了,秉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拒绝诚然是不好,不过想想每日还要驾云过来送饭,又诚然是苦了些。
“不过上神的弟子确实卫生做的不到位,墙上都生了满满青苔。”秋喜补充道,依然记着小仇。
明世又忽的盘腿而坐,笑着念念道:“说吧,来这想学什么,本上神我已经拒绝收徒数百年了,今日为你网开一面。”
一只小老虎偷偷溜进这里能作何,还不是要拜师学艺,既然是虎族之女,念在交情,自要好好传授。
“咦?上神怎知我来此是要学习的?”秋喜不禁佩服了几分。
“来涂灵仙谷的神仙,自然都是前来拜我为师的,本我已无心再教授,但看小老虎与我机缘深重,就破个例,说吧。”
秋喜扁扁嘴,她确实有想特别想学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想学剑舞,不知上神会否?”
“……”
沉默,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来找他学涂灵剑法,修渡之法亦或其他奇门异术的大有人在,可来找他学跳舞的,数十万年间秋喜倒是头一人。明世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虽然年纪长了些,但也还不至于耳背听岔。
“确认是剑舞,不是剑法?”
“是剑舞。”秋喜强调。
明世已准备了莫问剑法,七言剑法,旷古炎法任小老虎挑选,没想到她前来却是想学舞蹈,难道他闭关的这三百年,涂灵仙谷开始走艺术招生路线了?他出去会不会看到他的弟子们正在吹拉弹唱,唢呐二胡齐上阵,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秋喜见上神明世一脸愁思,不禁问道:“难道上神不会?”
明世咳了咳,“略懂一二,之前又见我最小的徒儿梦熙舞过几场,照猫画虎也能教上你几分。”
他从未说过不会二字,若这次言了上神的面子何存?
原来“熙”字女子是上神明世之徒,名为梦熙,秋喜感慨此番倒是没有白来,那既然是他徒儿,定为了解知晓,打探信息岂不是很顺畅了。
“那就多谢上神啦,不过我此番前来太过冒失,只能幻为真身,不便学舞,待我回天宫收拾一番,便再次前来。”
“天宫?你住在天宫?”明世突然讶异问道。
秋喜叹了叹,“上神有所不知,不久前我已与天界太子枫翊成婚。”
明世听闻,稍皱起眉头而后转瞬即逝,“我倒知晓,西宫与东宫从小立有婚约,却不想我闭关这些日子竟错过了此等喜事。”
明世凄婉一笑,露了几分苦楚,担念起他的徒儿梦熙来,当年一场薄情错乱,似乎已经时过境迁。
“没关系的上神,我叨扰到了您闭关,欠的那份子钱就不用给了。”
“……”
明世帮忙弄了弄秋喜爪子上的泥,“我这倒有身衣裳,你先穿上,到了天宫门口,你这真身,怕又会被人当做小猫轰了去。”
秋喜叼过,跑到隐蔽处迅速换上衣衫,有些肥大但姑且可穿,恢复人形后拱手向明世道谢,“谢过上神,秋喜速去速回,今日就同上神研习剑舞精髓。”
别看西宫老君王生前一脸皱皱纹,孙女倒是长的秀气可人。
“万不要忘记给我带些吃食。”明世摸了摸肚子,本上神可是三百年未食,着实有些饥肠辘辘。
“喜儿万不会忘记给上神带的。”
被明世送出了洞,秋喜看了看天空,已然晴空万里,薄片云也配合的被招了下来,一下升入空中,心情饶是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