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舅舅户部尚书李元清突然被下大狱,太子深受打击,养母皇后娘娘又病重,太子情绪临近崩溃,幸好有太子妃萧氏从旁安慰,他才勉强振作,匆匆赶去皇后寝宫元华宫。
重重纱幔下,陆皇后胸口急速起伏,半靠在陪嫁孙嬷嬷身上,眼睛盯着门外,不断重复着:“橙儿呢?橙儿怎么还没来...橙...儿...”
“娘娘,小侯爷马上就到,您先喝药。”
陆皇后用仅有的力气将药碗推开,黑色的药撒了一地,药碗掉在地上,摔成数片,“我不喝,他送的东西,我不喝!不...喝...”
“娘娘,奴才知道您与侯爷有心结,可这是保命的药啊!”孙嬷嬷一脸痛惜,吩咐人赶紧来收拾。
天元帝踏进皇后的寝殿,浓厚的熏香,夹杂着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不经意皱了皱眉,“瑶瑶,你怎样?”
已经半昏迷地陆皇后,看着帘外陌生的身影,想着谁还会喊她“瑶瑶”。
“姑姑。”陆橙跪在纱幔外,哭得很伤心。
陆皇后终于想起来,谁会唤她“瑶瑶”,是那个为她牵马的少年来了。
“临哥哥,你来了!”
带着低叹的呢喃,将天元帝的思绪带回年少时光,那时她会闹,他会笑。
回忆太美好,将天元帝的脚牢牢钉在原地,撩起纱帘的手缓缓缩回去,他不敢看里面的女人,害怕曾经的美好被打碎。
“我们的成儿来了吗?”
秦瑞成,天元帝与陆皇后的嫡长子,幼年早殇。
陆橙以为陆皇后喊他,哭诉道:“姑姑,橙儿来了。”
“来了,来了就好。”身子太过虚弱,陆皇后彻底昏迷过去。
“娘娘...太医...娘娘晕过去了。”孙嬷嬷大声唤道。
“快点!”天元帝衣袖一甩,让太医们利落点,别墨迹,陆橙也往旁边移开一些,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他是真的伤心。
太医诊断,皇后忧思过度,身体耗损严重,需要静养。
近在咫尺的帝后并没有见面,良久过后,天元帝只留下一句话,“好好照看皇后。”踱着步子缓缓离开,背影透着浓厚的苍凉。
当夜,天元帝传口谕给忠勇侯,念陆橙年幼,又不是主犯,责令其好生管教,如有下次,必将从严处罚,绝不姑息。
就这样,陆橙靠着皇后姑母的庇护,险险地逃过牢狱之灾。
秦轻尘看过消息,将纸条递给凤浥,谁知他看都没看,就扔在火盆里,火苗窜上来的时候,他还把手放上去烤起来。
“妄想将忠勇侯一同拖下水,是我心急了。”凤浥抬起手,“火太弱,无趣。”
秦轻尘翻了一个白眼,心想若是忠勇侯听到他这话,不得气死。
“陈生现在是帝师府的采买,你与忠勇侯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夫人这话有误,是早就结下了!他儿子当众调戏我夫人,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难道不是我的仁慈吗?”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那要看陆橙怎么做了,我随时都可以配合小侯爷。”
“可怜的小侯爷。”
凤浥斜睨她一眼,道:“小侯爷若是可怜,这天下就没有可怜人了!这段日子,他与西楚的邵阳王打得火热,两人整日混迹在仙云坊,与美人们耳鬓厮磨,好不逍遥。就算惹下那等祸事,也能全身而退。”
仙云坊位于西街,是京城的销金窟,而凤浥的青鸾阁,则是销金窟中的佼佼者。
“我听说西楚国派邵阳王来京,是有联姻的打算。一个有联姻任务在身的王爷,整日流连在烟花之地,你不觉得奇怪吗?”
“仙云坊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去那儿多半是为了探听消息。”
“打听消息要找我啊!我可是天元的包打听。”秦轻尘突然歪着脑袋,对着凤浥笑。
凤浥头皮发麻,“你想干嘛!不许去,在家练功。”
“反正怎么练也打不过你,不如去见见我的青鸾美人。”
“我陪你去。”
“不用,女人的约会,你别去添乱。”
凤浥无语,“轻尘,莫要胡闹,好不好?”
“我可没胡闹,青鸾美人定然也很想见我。”
“不许去。”凤浥不是心虚,而是仙云坊太乱,他不想她涉险。
“今日我回去住。”秦轻尘不与他废话,起身出门,给他留下一个后脑勺。
凤浥的内伤刚有点起色,被她的任性,气的吐出一口血,“卓远,传令青鸾阁,轻尘要去,让她们接应。”
“是。”
卓远忙着去传递消息,德叔捧着药碗进来,“主子,您的药。”
“放下。”
德叔见他脸色铁青,放下药碗后,站在一旁搓着手欲言又止。
“有事儿?”
“主子,您爱小主子,愿意为她吸毒,老奴不敢说什么,可是您这样激进,身体会受不住的。”
“我知道,可惜时不我待,且这是对她损伤最小的法子。”凤浥喝下汤药,摆手示意德叔离开,他需要时间消耗体内的毒素。
秦轻尘刚出地道,见华叔在门外焦急地踱步,问道:“华叔,是不是花颜醒了,在闹腾?”
花颜上次带她去给秦瑞言贺寿,与人争强斗胜,喝得烂醉如泥,算算时辰,也该醒了。
“小姐,花颜姑娘还没醒,是来客人了。”
“好,我这就去。”秦轻尘加快脚步,什么客人这么大来头,能让华叔急成这样。
从后院来到待客的前院,只见廊下,两队人手持重械,肃穆而立。青色衣裳的是府中侍卫,另一队着雪白色衣裳,标准的江湖剑客打扮。从来人的佩剑,秦轻尘大抵猜到访客是何人了。
“雪庄主大驾光临,轻尘未曾远迎,还请恕罪。”秦轻尘从容地穿过廊下,抬腿进了前厅。
凤嬷嬷见她回来,眼睛一亮,忙起身将座位让出来,给李叔使了一个眼神,李叔点头,让她安心,府中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要是这些江湖人敢发难,随时将他们制服。
“老朽一介草莽,不敢劳烦公主大驾。”雪庄主一脸怒容。
雪剑山庄少庄主加入天狼帮,在执行暗杀她的命令时,技不如人自杀,且凤浥已经差人将雪花神剑送回,按理说雪剑山庄是没理由来宁王府兴师问罪的。
来者皆是客,秦轻尘忽略掉雪庄主脸上的寒霜,嘴角含笑,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不知雪庄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雪庄主似乎就等着秦轻尘问这话,从怀中掏出一份密信,往桌上重重一拍,气愤地说道:“公主自个儿看吧!老朽只想要一个公道。”
外面的侍卫听到里面声响有异,拔剑准备往里冲,被对面雪剑山庄的人拦住,刀剑相抗的撕拉声,格外刺耳。
“我无恙,住手。”
秦轻尘阻止手下人后,继续拆着手中的信件,此封密信很讲究,三张黄色信纸折成口袋状,互相嵌套,但凡耐心差点,信就撕毁了。
稳稳地拆开信,秦轻尘仔细读后,将信纸平铺在信封上,手指点着信件,秀眉微微扬起,“雪庄主,这是信了?”
雪庄主见她眼睛清亮,神态自若,有些懵了。这封信是在秦轻尘派人送还雪花神剑后收到的,信中说:
宁王之女秦轻尘看上雪剑山庄少庄主雪莱的雪花神剑,多次索要无果。其未婚夫为讨其欢心,设计将雪莱围困在山谷之中,趁其虚弱无助之时,将其残忍杀害,夺得宝剑。秦轻尘在玩腻宝剑后,怕东窗事发牵连自身,遂派人送还宝剑。
“公主的为人,老朽自然不敢怀疑,只是这事关小儿性命...”
“那就是半怀疑。”
老庄主点头,抿紧嘴唇,收回下面要说的话,等着秦轻尘给他一个说法。
秦轻尘在脑中快速将此事理了一遍,回道:“谢谢老庄主的信任,愿意就此事儿前来沟通。首先,我承认令郎的死确实与我有一定关联,但事实绝不是信中写的这样。”
“我只想知道莱儿是怎么死的?”雪庄主极力克制着汹涌的怒气。
“令郎死于自杀。我是他最后一个任务的暗杀对象,刺杀失败后,念在与您的交情,我曾试图劝说他,但他厌世心太重,执意求死,临死前托我将雪花神剑送回雪剑山庄。”
“暗杀,他为何要暗杀公主殿下?”雪庄主听得云里雾里。
“据我了解,令郎离开雪剑山庄后,就加入了天下第一大帮天狼帮,成了一名杀手,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杀我于他而言,只是一桩买卖而已。”
秦轻尘云淡风轻地讲着这些,但雪庄主却听得一身冷汗。当年他色令智昏,从红楼抬了几个美人进门,夫人性子刚烈,一气之下投了冰湖,儿子怒急,杀了几名美妾,替他娘亲报仇后,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愤然离庄,自此不见踪影。没想要他却成了杀手,活得像阴沟里的潮虫,残忍又无助。
细想起来,儿子走上这条不归路,多半是在报复他,罪魁祸首就是他。而他却带着人,气势汹汹登门,想要找秦轻尘讨个说法,这不是反打一耙,又是什么?
雪剑山庄少庄主雪莱临死之前,曾作为杀手暗杀过秦轻尘,若是她心狠一点,完全可以将送上门来的雪剑山庄众人控制住,并奏请天元帝将雪剑山庄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