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秦司令带着钱清回来给方耀生复命,日军已经全数歼灭。不一会儿侯师长和其他军官也赶了过来,等待方耀生的指示。
方耀生让侯师长统计伤亡人数,挨家挨户给予补贴,然后清理死尸,尽量恢复平城原貌,另外增加平城的驻防兵力,他不想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方耀生准备带家人回省城。临行,他目光落在钱清身上,黯然神伤道:“秀秀,她还好吗?”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恨他!
钱清心头一颤,眼底有隐忍的泪光:“她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方耀生一时懵了,他不敢往不好的方向想。
钱清颔首缄默,空气突然变的极其压抑,让他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李二娘突然眼神哀伤道:“少帅,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准备将钱秀的绝笔信交给他,只是碍于钱清在场。
他点点头,和李二娘一同出了客厅,两人信步走到无人的一角。
钱清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偷偷跟了过去,侧身躲在一个转角。
李二娘将信双手递给放耀生,信封上写着娟秀的五个字“小花生亲启”。
他还未拆开,心就已经一阵抽搐,一种不好的预感强烈侵蚀着他的心。
他缓缓拆开信封,手竟微微颤抖,只见信中写道:“小花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别难过,我在天堂过的不一定比你差,那里没有战火只有快乐!当然你也别愧疚,因为我这么做完全不是因为你,我还没有傻到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去死的地步!我是为了我哥哥,为了钱家百年基业,更是为了平城所有的老百姓。别恨我哥哥,他只是太在乎我了,我不这样逼他,他只会明哲保身,如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了,帮我好好照顾我哥哥,我便勉强祝福你和她白头偕老!”那一排排黝黑的字像火炭一样将他的瞳孔烫伤,他紧紧拽着信纸泪如泉涌。
李二娘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眶红红道:“她是个好姑娘!如果不是她设局让日本人开枪杀了她,钱少不可能冒险救人。”
方耀生一拳砸在墙上,痛彻心扉:“终究是我欠了她!”
如果不是她,他恐怕只能拿自己去和日军换人,然后身首异处,是她牺牲自己,挽救了一场灾难!
转角处,钱清只觉得被一道惊雷劈的粉身碎骨,他的手紧紧扶着墙角浑身动弹不得,她果然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苦涩地笑了,眼泪悄然无息落下:秀秀,你待全天下的人都好,唯独对哥哥残忍!
。。。。。。
太阳从东方升起。
战争过后的平城哀鸿遍野,满地狼藉。由于是盛夏尸体腐烂的很快,尽管已经处理了,空气里依然漂浮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方耀生亲自将家人送上汽车,由秦司令率军护送回省城,而他自行骑马回到了帐篷给唐海解开绳子。
从外面枪炮声停止后,唐海就已经安静下来,见他安然回来,狂喜道:“平城收复了?”
方耀生微微点头,眼睛里没有喜悦之情到有一种藏也藏不住的悲伤。
唐海心里一空,表情僵硬道:“方老爷,方太太他们。。。。。?”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没事。”他难过是因为钱秀,他突然抬眸凝视着他,无奈而哀伤:“我把你捆在这里你恨我吗?”
唐海微微一怔,苦涩一笑道:“刚开始恨,现在不了!到是我之前那么冲动差点坏了大事,你会怪我吗?”
从战争胜利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自己错了,方耀生的处理方式是对的,只要能歼灭日军为漫昕报仇他就没什么好遗憾的。
方耀生低叹一声道:“我怪你什么,人之常情!如果出事的是华月,我比你还要疯魔!”
。。。。。。
胡漫昕的尸体已经找到,由两个士兵抬着担架到唐海面前,有一张白布将她盖住,只露出一只手在外面。
监狱里气温比较低,尸体还未完全腐烂,手上的淤青和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唐海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痛不欲生。时下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他却觉得寒冷入骨,冷到瑟瑟发抖。
终于他鼓足了勇气,缓缓伸手去揭开那一层白布,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见她最后一面啊!
方耀生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摇摇头,眼神凄凉:“最好还是不要看了!”
他怕他见了就是他永生的噩梦!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顾不得什么面子什么形象怆然大哭,他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陪她回去,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懦弱到没勇气见她最后的样子,他真的怕,怕她如今面目全非的模样!
方耀生不知该怎么劝他,只有顶着烈日陪在他身旁。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嗓子已经发哑,可眼泪依然止不住的流。他盯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腕,可想而知她生前是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责愧疚悔恨疯狂折磨着他的心,让他一刻也不得舒缓。
突然他神色一怔,连忙去掰她紧握的手。
“唐海,你做什么?”方耀生不解地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花了好大力气才将她的手只掰开,一枚钻石戒指从她的手里落下,在灿烂的阳光下发出彩虹一样的光芒。
这是他们的结婚戒指,她到死依然紧握不放的东西!
他缓缓将戒指捡起,再替她戴在无名指上,随后取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戴到她中指上:“漫昕,我让它替我陪着你,下辈子我还想娶你!”
有苍蝇嗅到尸体的味道,嗡嗡飞了过来。他崩溃地到处赶苍蝇,不知所措。
方耀生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沉痛道:“唐海,你别这样!让漫昕入土为安吧!”
他渐渐清醒过来,声音沙哑道:“我要带她回省城。”
“好。”方耀生立即吩咐秘书去购买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然后通知胡家,让他们来送胡漫昕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