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上了冰燕的奔驰车，驶向公司，李君芳略显倦意，郭嵘则一分紧张九分兴奋。

公司前台大厅很大，前台却没人。前台背景黑白两色，对角线一条醒目的橙红。黑色背景里寥寥几笔抽象的城市背影，白色背景里一行醒目的大字是公司名号。

这么多年过去了，郭嵘却再也没记住自己第一家打工的公司名号，难道有些事儿是注定会被忘却的吗？

会忘却吗？

第一间办公室巨大，靠墙一溜黑色的文件柜，白色的墙白色的地瓷砖。

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建筑渲染图，图像渲染得很灿烂，让办公室显得生机勃勃。

十几张巨型的制图桌，上面放着制图板。十几位着装统一的工程师放下手中的工作，纷纷打招呼，“早晨，燕董，早晨，芳总。芳总早，燕董早”。

李君芳面带微笑地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事，郭嵘郭先生。”

郭嵘有点拘谨：“大家好，我叫郭嵘，请多关照。”

三人继续前行，冰燕边走边说：“这是公司的一块主要业务，建筑设计与装修。”

第二间办公室相对小一些，八张办公台，左右分置。八个人也是齐刷刷站起来打招呼，但郭嵘感觉好像没有第一间办公室那样有生机，办公室成员的服装也是各色各异。

李君芳介绍说：“这是公司新开的业务部，主要做进出口贸易和国内贸易。”

第三间办公室是综合办公室，办公桌卡位区域颜色不同，卡位上的铭牌显示有财务，办公室，人力，等等。

第四间办公室是描图室，门是开着的，听到走过来的脚步声，三个描图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燕董早，芳总早”。

冰燕问其中的一个描图女孩：“你不在前台，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描图女孩回答：“主管制图的设计经理说这几天赶着出蓝图，叫我来这边帮忙。”

“你先回前台吧，一会估计会来很多人，你招呼一下。”

“好的，”前台女孩匆忙的出去了，高跟鞋的声音很响很脆。

描图室也巨大，三张描图桌，后面排着四张办公桌。

靠墙也是一溜黑色的铁皮文件柜，正中央一张巨大的会议桌足有四个乒乓球桌那么大，上面堆着铺开着很多建筑蓝图。

一个描图女孩正用一小块软软的绸布擦着手上图纸上和描图笔上渗漏出的墨水。

郭嵘眼尖：“我在学校用的描图尺，会比你的薄1到2个米，其实你描图的时候多吸一点墨水，注意角度，反而不容易漏墨。”

李君芳侧了侧头说：“阿嵘你也会描图吗？1到2个米是什么意思？”

郭嵘接过描图女孩手中的描图笔说：“描图这是我们专业最基本的专业基础课，要求很严，徒手画直线都学了一个学期。1到2个米是说尺子如果薄1到2个毫米，会更好用。”

冰燕一抬手：“正好这个办公室有空的办公桌，要不阿嵘你就坐在这个办公室吧，我的办公室就在对面。”

“好的，我就坐这个办公室。”

前台女孩正领着几个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东西的客人走过来，老远就听着客人们在喊：“燕董，燕董”，彩莲忙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门……

燕董芳总都离开了，描图女孩们轻松了很多。

郭嵘从描图桌下的工具箱里面找出一条薄一点的丁字尺，给描图笔吸满墨水，做着示范：“你走笔的时候，笔尖要稍微离开一点尺身。走笔匀速且大于零度角就可以了。”

描图女孩接过描图笔：“我都描了半年了，他们也不告诉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漏墨水。”

“你不是学制图的吗？”

“我本科学的是工商管理。”

我去，本科工商管理，却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描图员。特区还真是不一样啊，大材小用。

电话响，描图女孩按下座机免提，冰燕的声音传过来：“帮我四杯咖啡，谢谢”

“好的。”描图女孩，走向窗边的低柜，手脚利索的开始冲咖啡，看来她不仅仅是描图员，还身兼接待员。

郭嵘给描图笔吸满墨水：“你这张图已经有三处漏墨了，不好晒图了，我重新帮你描一张吧。”便开始专心地描图。

描图女孩给对面冰燕的房间送完咖啡回来，电话又响了，是前台女孩：“过一会儿，还有两三批客人，估计有十多个人，你那边的咖啡杯够吗？”

“不够，我这边才只有六只杯子了。”

“那我把前台消毒柜的杯子给你拿过来，你等着。”

三个女孩，围在郭嵘的描图桌旁，看着他熟练快速地描图。

“你要预估可能要换多少墨水，几次墨水，从上到下诊图，描完同一型号的粗线或细线。”

“那要是描错了怎么办？”

“怎么会错呢？虽然我不是学建筑的，但我感觉，建筑描图比我们机械描图要简单很多。你要经常请教制图员，懂一些基本的建筑制图常识，才好控制描图笔的粗细和走速。”

李君芳虽然是换了一双软底拖鞋，但那双大白腿一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还是被郭嵘的目光捕捉到。

郭嵘站起身，放下描图笔：“芳总。”

三个描图女孩在描图桌前闪让出一个空位。

穿拖鞋的李军芳和穿高跟鞋的描图女孩们显得一般高，她笑目灵动：“为什么机械制图会比建筑制图复杂呢？”

郭嵘指着描图板上的图纸：“嗯，比如咖啡低柜后面的玻璃隔墙，玻璃隔墙如果往房间里面或者或者往走廊外面，装修时定位挪动一两厘米甚至五个厘米，人是感觉不出来的，而且一点都不影响装修质量。”

但是如果在机械上，比如汽车的轴和轴套的配合，别说相差一两个厘米，就是相差一两个毫米，甚至哪怕是一毫米的1%，这个车跑出去几公里很可能就会烧轴。”

“并且机械制图是用比较严苛的三视图投影来表达内部结构，建筑图更多的是平面示意。”郭嵘一直说着。

描图女孩拍一下手：“难怪我同学在另外一个公司，好像说的就是描机械图，描一张图要花一个星期，不像郭先生，就这一会儿这张图就差不多描完了。”

李君芳感觉小肚子咕咕叫有点饿，小心脏却噗噗跳，很开心。她有什么要求其实完全可以在办公室打电话，脚下却不自觉的走到了这间办公室，问描图女孩：“你有红糖吗？或者你下去超市帮我买一包上来？”

前台女孩忙说：“我前台冰箱有，我帮你去拿。”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