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李君芳和公司马经理领着公司办公室财务部人员抵达现场。可能是被上周六500多万现钞点数吓着了，公司的前台姑娘和描图室的两个描图员也跟着来了。

大众人马抵达现场时，货场早已经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赵建球领着大家，来到一楼的办公室：“阿嵘说这两间办公室都给你们用。”

李君芳拢了一下秀发：“一间我们公司的人员用，一间留给银行，阿嵘呢？”

“阿嵘在二楼的楼顶上。”阿球的手指往上指，差点顶翻了头顶上的草帽。

李君芳退出办公室，后退两步，抬头，看到了楼顶上挥舞着小旗，指挥现场作业的郭嵘。

财务人员已就位，现场废杂铜销售立即展开。

“银行的人什么时候到？”

“打过电话了，马上就到。”

“不用等银行的人了，我们现在开始卖，他们过来也只是协助收款而已。”

开卖，一手钱一手货嘛，简单，只不过数量大一点。其实也不完全是大一点点。

二十年前的1998年，现金现场交易，大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相当现在一天现金交易过亿呀。

倒也没别的什么，就是点钞机点不过来，还有，镇上的银行网点没那么多现金储备。

郭嵘站在楼顶，挥舞着小旗，脖子上挂着对讲机指挥着现场机器作业，他绝对没有想到，在这个小楼顶，当的这十来天指挥官的形象，深深的印刻在方圆几十公里人们的脑海中。

给这个产业留下的印记，以至于十年后，众多的业主和老板们依然还记得他。

大家记得郭嵘，主要是两点，一是他长得帅，第二是办事干脆，当然，背景板是这单庞大的200箱进口废杂铜的集中销售。

郭嵘就是只帅帅的现金奶牛。

李君芳走上二楼楼顶，拿起放在地上郭嵘已经喝过的红牛饮料，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轻磨嘴唇：“你手上的小红旗小绿旗是干什么用的？”

郭嵘放下对讲机：“小红旗小绿旗，主要是指挥集装箱半挂车，最占地方的就是这三台大拖车，绿旗进场和通行，红旗停止和等候。对讲机一共买了八台，我，阿球，吊车1号2号，铲车1号2号和叉车，每人一部对讲机，还有一部对讲机是你的，在办公室。”

李君芳把背在后面的手仲出来，手里正拿着一部对讲机：“是这台对讲机吗？怎么用？”

郭嵘上前一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香：“对，就是这部。你是一号，我是二号，旋转这个按钮，说话的时候按住开关就可以了。”

李君芳试了试对讲机，兴趣不大，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阿嵘，今天中午吃什么？”

“阿球叫小食堂的师傅买了镇上最好的那家烧鸭，味道还可以。”

今天她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这才九点钟就问中午饭吃什么？他扫了一眼身边的她，没说话。

郭嵘指挥着吊车卸完三个集装箱，集装箱卸完货后，空箱又被吊上拖车，拖车离场。

对讲机一直在响，李君芳一直站在郭嵘身边看他指挥机器作业。

她默默的关了对讲机，她今天要去办出国手续，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这个消息。……

第一轮集装箱拖车卸货完成。

第二轮拖车还在路上，郭嵘可以休息一会儿，他陪着李君芳，走下二楼楼顶。

走到一楼办公室门口，一个小伙子走向前来：“你是郭嵘，郭先生吗？孟三爷叫我来的。”

郭嵘连忙回应道：“孟三爷找我有事儿吗？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孟三爷叫我来告诉你们，说前天卖货的时候，你们的地磅，有买主偷重，他叫我过来提醒你们注意一下。”

小伙子拉着郭嵘走向地磅，两人蹲在地上，滴滴咕咕了半天，然后小伙子走了。

李君芳走到还蹲在地上的郭嵘身边，问：“怎么了？”

郭嵘想了一下，拿起对讲机：“阿球阿球，你在哪里？你过到地磅这里来，把杏儿爸也找来。”

对讲机里传出阿球的声音：“我在铲车上，我在铲车上，我这就过来。”

郭嵘对走过来的阿球和杏儿爸说道：“前天我们卖了500多万，过磅的时候有人偷重，我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阿球一拍脑袋：“是啊，前天忙晕了，把这件事情忘了。”

郭嵘拉着杏儿爸蹲在地磅上自卸车前：“偷重，就是买主故意在自卸车的人，轴，顶，胎，这些位置增加或者减少配重，偷我们一点货。你这几天，就专职盯住这件事情，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和阿球。”

“要不，阿……芳总，把你的对讲机给杏儿爸用吧，他这个岗位重要。”

李君芳也蹲下，递过来对讲机，她那个短裙太短，实在不好蹲，高跟鞋不小心一歪，手臂搭到了郭嵘的大腿上：“那前天我们被偷了多少货？”

阿球隔着郭嵘，眼睛故意不看李君芳，以免造成她难堪。

阿球说：“前天卖了二十几个人，有一半以上我都认识，都是熟人，应该没偷多少货。”

“还是阿嵘醒目，现在有专人看，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做手脚。”李君芳就那样蹲着，手搭在郭嵘腿上，她都不想起来。

郭嵘拍拍杏儿爸的肩膀：“看到那个胖子司机没有，过磅的时候，他如果躲在驾驶室，那我们今天就被他偷了将近100公斤，一下就损失几千块钱。”

杏儿爸一听，蹭蹭地就站起来，冲向地磅自卸车上的那个胖子……。

这种事明镜高悬就行，不必大张旗鼓，影响众多商家做生意。

要大度，不要尖刻。

后来的几年，郭嵘把整个铜产业链的上下游全部摸透了，从铜矿石，铜精矿，粗铜，冰铜，杂铜，电解铜，铜杆，每个环节都有千奇百怪，各式各样的“偷重偷品”作假手段。

有很多装b打脸的有趣故事。

这个成长的过程中，郭嵘自己也作假，唱着卡拉ok就可以秒秒钟把金矿的送检样品完成“猫狸换太子”。

当然，郭嵘很快地度过了这个原始的粗暴的初级积累阶段。

……

货场门口，有人大声的喊：“芳妹，哥哥仔，小妹，哥哥仔。”

郭嵘搀扶了一把李君芳，两人同时从地上站起来，望向货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