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查探了一个半月,仍未发现越王世子的踪迹,而眼看京中皇帝已经暴怒,锦衣卫们压力巨大,此时不接受半点糊弄,也不听那船家解释,径直就入舱查探。
粗暴的砸门声响起,玲珑跟明月同时都醒了过来,揉了揉睡眼,第一反应便是,官府又来艘船了。
房中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明月着急看向玲珑,小声问道,“怎么办,主子?”
前头几次搜船都是在白日,如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黑灯瞎火里,耳听得那咣咣砸门声,无端叫人心慌。
可还有更令人担忧的事,那个姓慕的还未过来,他从前几次不都与她假扮夫妻的吗,今次他怎么办?
或许是担忧他被抓住会连累自己吧,玲珑此刻无比紧张,正思忖着该怎么办,却听咣当一声响,原来是外头的人没了耐性,将门撞开了。
刹那间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冲入房中,手中的灯笼直晃人眼,明月被这阵仗吓到,情不自禁的尖叫一声,玲珑也是心头一跳,帮忙拿被子挡住自己,抖着声音问道,“你们做什么?”
却无人理她。
这几人提着灯笼将她们看过,又在房中环顾,仔细查找,确定没有别人后,又自行踏了出去,犹如飓风掠过,剧烈而匆忙。
明月赶紧去关房门,回到榻上,小声道,“小姐,今次好似有些不一样……”
玲珑却示意她噤声,竖着耳朵倾听外头的动静,紧凝着眉头,在心间暗自祈祷,千万别叫那人出事。
此时两人的命运已经拴在了一起,诚如他所说,如若他被捉,自己多半也要受牵连的。
主仆俩屏息静气,心悬在了嗓子眼,只听见那些人用同样的方式踹开了另一间舱室,片刻后,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似乎还伴着一种乒乒的声音……
呆愣了一瞬,主仆俩立即反应了过来,打,打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惊恐更甚,明月焦急的看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居然动起手来了,看来是已经暴露了,若果宋相公和那慕公子打不过,岂不是要被抓走?那她们会受牵连吗?万一要来审讯她们可怎么办?是不是要准备着再跳一回船啊……
玲珑也是紧张到几近窒息,然而一阵过后,那打斗声竟停止了,玲珑一怔,这么快就打完了?
只是究竟是谁赢了?看那几人不像等闲之辈,该不会,姓慕的被制服了吧?
她心间登时一暗,然与此同时,却听外头传来声音,是姓宋的在低呼,“两位小娘子闭门坐好不要外出,船家,赶紧开船!”
船家似乎已经被吓懵了,哆哆嗦嗦不知怎么回答,又听那姓慕的忽然出声,“宋贺,你去划船,我来断后!”
语声利落,不容置疑。
宋贺应了声是,不过片刻之后,那船很快便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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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具锦衣卫的尸体已被扔下河道,慕容啸扬手冲天发了个火炮,声音穿透蒙蒙夜雨,响在高高夜空之中。
这是他与近卫们独有的联络方式,倘若他们能看到,一定会赶过来。
他被逼动手实属无奈,现在窟窿已然捅下了,后悔也是无用,只能是再搏一回,所幸已离封地不远,只要在惊动朝廷之前赶回,便能全身而退。
船家老汉老实巴交了几十年,从来都是避祸而行,今夜亲眼目睹了杀人,已是吓得腿软,此时船驾在宋贺手中,虽然在前行,但速度并不够快,恐怕很快会被后方追上,宋贺边驾船便对那船家喊,“船家莫怕,快过来行船,我们自有办法保你平安,他们刀剑无眼,若是被追上,你未必能幸免!”
说时迟,宋贺话音才落,就见已有三两只羽箭从后方射了过来,有的没入水中,有的却直愣愣的钉入了船板上,发出嗡嗡响声,摄人魂魄。
说的也是,再不跑快些,恐怕这一船人都要被射成筛子了,老汉终于清醒了些,压下心间恐惧,上前与宋贺一道,拼尽全力驾船。
所幸船家对河道熟悉,纵使暗夜,也能行驶得手,老天爷适时的送来北风,鼓动小船上的风帆,加快了他们行船的速度。
然锦衣卫也并非徒有虚名,在后头紧追不放,有羽箭不停地落在船上,笃笃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有箭落在了船头,擦过船家衣裳,落在他脚边,与此同时,忽然响起焦急叫声,“爹……”却原来是落在角落里的小莲。
船家心间已经转过弯来,冲小莲大喊,“躲好莫要出来!”语罢只管死命的划船。
舱室里,将外头情景看得一清二楚,明月早已经傻了眼,白着脸问玲珑,“小,小姐,这下可怎么办,他们竟同官兵打起来了,咱们还能平安吗?”
玲珑蹙眉咬唇,也是紧张,只能安慰道,“快过扬州了,应该没事吧……”
“啊……”
话未说完,却听明月惊呼一声,“有人上来了!”
她赶紧往外看去,果然见船上爬上来好几人,个个手持长刀,面如修罗,主仆俩不敢再看,赶紧低下头来,生怕那些人会发现她们。
然畏惧之感丝毫没有减轻,耳听得外头的打斗声,两人心间更是紧张,明月着急的问玲珑,“小姐,宋相公和慕公子能打得过他们吗?他们好多人啊……”
玲珑的心崩成了一张满弓,是啊,她也担心姓慕的和姓宋的能不能打得过,她临时抱佛脚,无比虔诚的祈求老天爷能叫他们一船人平安。
正闭眼祈祷,忽听哗啦一声巨响,赶紧睁眼看,却见船舱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在一瞧,地上还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原来是这人把船砸出了个窟窿,那人满身是血,都不知死了没有,玲珑跟明月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后退,然而声音引来了其他人,一持刀人发现了她们,几步冲上前来。
完了完了,这些死定了,玲珑眼看那人来到近前,直觉脑子发空,关键时刻,却见面前伸来一柄长剑,将她们与那持刀人隔开,原来是姓慕的见她们有难,过来救她们了。
玲珑惊魂未定,来不及感激,却见慕容啸已经回身迎战,动作利落如风,眸中极为冷冽,面上透着他从未见过的严峻。
玲珑呆了一瞬,先前觉得他身份神秘,或许现在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
躲避了一路,此时的暗夜中,慕容啸终于除去伪装,挥剑如雨,杀气肆溢,手起剑落之间,已经将四五人击落入河,水面激起巨大浪花,船身因快速行进而剧烈颠簸,他却稳稳当当立着,似乎很是适应的样子。
打京城来的锦衣卫们却截然不同,虽然人多,但大多都被颠簸的难以立足,武力不免大打折扣,眼看着,一个一个被他挑进了河。
转眼间又见有人试图登船,那些锦衣卫不知究竟有多少,总之源源不断的出现在甲板上,
玲珑瞪大了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此刻命运已跟那持剑而立的年轻人绑在了一起,他胜,她就有希望,他败,她也完了。
锦衣卫们所提的灯笼散落在甲板上,借着火光,她能看到他面上空前肃穆,薄唇紧抿,目光如刀,浑身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刀起刀落间,便撂倒一人,还能抽空转身挥剑挡去飞来的羽箭。
只无奈对方人数太多,眼看着一人竟欲从背后偷袭他,而他似乎并未发现,玲珑心间一紧,随手抓了个东西扔了过去,口中喊着,“小心……”
所幸慕容啸及时回身,一剑砍了那欲偷袭之人,却没时间停顿,转身投入新的战斗中……
好在没过多久,忽听船头有人喊,“快,保护公子!”
紧跟着,竟陆续有几人从天而降,落在甲板上,与慕容啸一起,对抗锦衣卫。
船行的也更快了,有了帮手,胜负很快便见分晓,船上的锦衣卫俱被打入河中,渐渐地,再无人追上来了。小客船狂奔了许久,直至雨停,东方天际隐隐现出亮色时,方缓了下来。
船家熟知地形,对宋贺道,“相公,已经过了扬州了。”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过了扬州,入了越王府地界,终于彻底安全了!
宋贺抹去脸上汗水,对老汉说,“辛苦了,歇一歇吧。”语罢赶紧去看自家公子。
老汉见此情景,方知终于躲过一劫,松了口气,就此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似在感叹方才惊魂的大半夜,小莲从一旁冲出,跪到爹爹面前,与爹爹抱头痛哭不止。
见此情景,慕容啸先暂停与下属的谈话,对宋贺交代几句,而宋贺赶紧点头,走到那父女跟前,安抚道,“二位莫怕,我们入了越王府地界,已经安全。我们公子便是越王世子,此番遭恶人陷害,实乃迫不得已,你们护送他安全回江南,立下大功,世子发话,你们不必再为生计担忧,以后自有王府为你们安排。”
闻言,那父女俩呆愣了,对视一眼,方明白宋贺说的什么,老天,这位公子居然是越王世子!
当爹的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女儿去给慕容啸磕头,慕容啸抬手叫二人免礼,目光无意一瞥,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人,正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呵,看来她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