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么?
这些人一个个都在拓跋玥脑海中浮现,他突然觉得,若是明天他再也睁不开眼睛,那他最放心不下的是谁呢?
应该是禾曦吧,他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来,现在不知道禾曦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自己她此时此刻,定然是在怨恨自己吧,毕竟,他亲手将她送进宫,若是自己不在了,她便会一直在那个她怨恨的地方,终老了,看着自己的仇人,每日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不能做什么。
萧奈呢?他从来不担心,毕竟身为萧氏一族的嫡长女,萧天也无论如何不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受到半点的伤害的。
“月七,若是我真的回不去了,你和禾青想办法,将禾曦带出来,当然,如果她愿意的话——”拓跋玥突然说道。
“这些事情,还是要王爷自己去做,禾曦小主的性格,王爷是知道的,况且,有些话,要王爷亲自交代。”说完月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月七离开,拓跋玥只知道寂静好像是无边的海水蔓延过来,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吞噬,他无力的倚在窗棂上,半阖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
只是这样沉默着,好像是时间都过的慢了些,连呼吸都慢了下去。
他嫌少能这样沉静下来,这些年,他在这条路上,快马奔驰,从来没有停下,也没有这般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内心。
他是真的向往那个位置么?若是真的向往,为何此时的自己没有丝毫的遗憾和惋惜,却有些轻松?
脑海中浮现出母亲那张美貌的却有些狰狞的脸,她抓着自己的手臂,护甲几乎嵌进了手臂中,他很痛,但是却只能忍着看着母亲。
她说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登上那个位置!”
是啊,他一直走在母妃的希望里,母妃临死都想要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那是母妃临死之前的泣血之言,他应了,便要真的走下去。
深吸一气,他缓缓的躺了下去,昏昏睡去。
另一边,月七从书房出来,便径直朝着马厩走去,有小侍卫看见月七,忙问道:“月统领,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但是月七的脸上好像是被冬日的雪凝住了一般,道:“抽调几个人来,去马厩等我。”
那人见月七神色不虞,也不敢再问忙按照月七的吩咐下去了,月七到了马厩,挑选了几匹看着还算是健硕的马儿,牵了出来。
不多时,那人便已经将人带来了,月七每个人都分配了缰绳,又沉声道:“今日天一黑,你们便跟着我出城,我们去苗域。”
苗域,正是高远所在的地方,此话一说,马上就有人道:“可是,月统领,我们派去苗域的人,已经去了几波了,从来没有消息传回来,也没有人回来——这——”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亲自去,刀山火海,我倒是要闯一下,就算是鬼门关,我也要闯进去!”月七坚定的道。
高远,是拓跋玥最后的希望,就算自己拼了这条命,也要将高远从苗域带回来。
见月七如此,有人小声的问道:“月统领,是不是王爷他——”
月七冷冷的扫视了那人一眼,众人何时见过月七这样的神色,顿时敛了声息,不敢再说。
准备了一番,夜色沉了下来的时候,便见到几个黑影,从城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众人走的都是十分隐蔽的路径,就是要为了避开众人的眼线。
拓跋玥一直睡到了夜半,恍然惊醒,室内一片明亮,天上的月亮好像是一只眼睛一般,窥视着地上的众生疾苦,月光是冷的,那眼神也是冷的。
拓跋玥没了睡意,强行起身,走到了案几前,他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大毛的料子触在脖颈间带来了一阵暖意,他提起笔,又亲自点了灯,坐在案前,一点一点的描画起来。
他手腕翻转,那人的五官便一点一点的出现在了笔下,她微扬着唇角,好像是有些嘲讽的意味,然而这样的表情,却带了几分别样的俏皮和灵动。
另一边,城郊的一个小镇内,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人同样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
正是禾曦,他们现在才安置下来,人人都已经下去休息了,只留了几个值夜的,负责警戒。
其中便有王朗,王朗见禾曦站在窗前,走过来问道:“小主,怎么不回去休息?”
禾曦想勾起唇角,但是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她索性放弃了,真是沉声道:“我不困——”
王朗左右无事,也一屁股坐在禾曦的身旁道:“小主,你说,我们能平安进到蜀中么?”
禾曦知道他指的是蜀中已经被人隔离的事情,她眼睛中衬着漫天的星辰,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一定可以的。”
王朗侧目看了一眼禾曦,禾曦也学着王朗的样子,坐在了地上,不顾脏污。
“可是——”王朗想说什么,却被禾曦打断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这事情有多难,我们都要做,不是么?毕竟王爷和蜀中的百姓还等着我们呢。”
王朗突然开始敬佩起来禾曦来,他问道:“小主为何一定要亲自去呢?要知道,蜀中现在的情况,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在劫难逃。”
我已经在劫难逃了,禾曦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她自己也是一怔,对啊,她已经是在劫难逃了。
“王统领不也是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蜀中?”禾曦不答反问、
王朗摇了摇头道:“我们不一样,王爷是君,我是臣,君有难,臣自然躬身尽瘁死而后已。”
禾曦轻叹一声道:“那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们自然也有要依附王爷的地方。好了,与其想这么多,还不如想想该怎么突破蜀中的防线,还不被人发现的好。”
禾曦的话一出,王朗便沉默了。
拓跋琛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先是疏散了一些人,分别的离开了蜀中,而且,又为了不让城中的人跑出来,在距离主城几十里的地方设下了层层严密的防守,曾经也有人试图离开,却不想被人当场射杀。
拓跋琛的狠厉,超乎别人的想象,但是这样的事情,却像是巨石一样沉入到海底,没有丝丝的来涟漪,人人都是自私的,那些距离蜀中不远的城池的人,见到这样惨绝人寰的行为,也没有人会站出来说话,因为一旦这些人,进到了自己的城中来,若是带了疫情,那么下面会死的,就是自己,自己的亲人,朋友。
在这个样的对比下,自然没有人组织,他们心安理得接受了这样的保护。
拓跋琛——
禾曦唇角扬起微笑,说什么为民,他只是在利用人性,满足自己的私欲,他都不在乎蜀中的几千人,又怎么会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呢?
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要将拓跋玥困死蜀中,这样,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般想着,禾曦的指尖就越发的凉了,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禾曦和王朗对视了一眼,但是那声音只是响了一声,便沉寂了下去,好像是一个人被制服了。
王朗高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马上有个侍卫的声音传来:“禀告统领,我们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禾曦心中有些慌乱起来,她们此次的行动,极其的隐秘,怎么会有人注意道?
禾曦眸光微冷,若是拓跋琛的人发现了自己,不说她随身的这些人,就是现在在宫中的如意她们,也难逃一死。
但是当禾曦看见那人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这人并不是什么探子,而是一个小乞丐,大概十几岁的样子,许是有些饿了,便偷偷的溜进了这个院子里面偷吃东西。
他的头发全部都黏在一起,乱蓬蓬的,上面还有树叶草枝,粘在上面,脸上青肿了一块,想来是方才被这侍卫打的。
禾曦做了一个放人的手势,那侍卫看了看一旁的身旁的王朗,王朗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禾曦却不在意这些细节。
那小乞丐被放开了,连忙将手中的包子塞进了嘴里,好像是怕禾曦将他刚偷到的东西抢回去一般,他吃的急,一口还没有咽下去,马上就塞进去另外一口,却不想一下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掉落了些许的包子屑,他也顾不得在脏,忙用手将东西拾起来,重新吃掉。
这样的行为,就连王朗看了都忍不住的皱眉道:“你慢点吃,我们也没说要抢你的。”
这话一出,那小乞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朗道:“你真的不抢?”
他嘴里还有包子没有咽下去,说话也是含混不清的,但是隐约的能听见声音青涩,应该是少年。
他一边警惕的看着王朗几人,一边快速度的将自己的手中的包子吃光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禾曦问道:“你是蜀中的人?”
那少年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的明亮,他狐疑的看向禾曦道:“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