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近乎决绝的看了一眼尚在熟睡中的拓跋玥,转身。
拓跋玥,昨日的事情便当你我都是做了一场旖旎的梦,梦醒了,我依旧是被困深宫的弃妇,你依旧是逍遥闲散的王爷吧。
走到了府门前,王朗道:“公子不和小雨道个别?”
禾曦摇了摇头:“我已经同他道过别了,走吧。”
转身再看一眼悬在朱红色大门上的黑漆匾额,琉璃赤金色的城主府几个大字,禾曦轻蔑的笑,这座城,在拓跋琛的眼睛里,怕是就是他的安身之所在,他要这个城池作为埋葬拓跋玥的坟墓。
复又想起留在宫中的丑儿和如意,脚下的步伐越发的沉重了。
因着蜀中已经传出消息,疫症有了治疗的药物,附近的城池也纷纷的得到消息,禾曦依旧伴做一个翩翩公子的样子,之前费尽心机的到了蜀中,此时倒是能光明正大的从蜀中离开了。
官道上,一辆马车奔的极快,但是这样行色匆匆的人太多,就这样和禾曦的马车擦身而过,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车中的人。
禾曦掀开了帘子看向了外面,只见到原本门可罗雀的官道上,现在也开始熙熙攘攘了起来,好像一个濒死的人,终于活了过来。
前方传来了一阵哭泣的声音,禾曦望过去,竟然是宋文生等人,他们多用了几天,绕过那死亡谷,从别的出口走了出来,不过好在迎接他们的消息还算是可喜的。
宋文生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凭着感觉看过来,便见到禾曦的身影在马车后一闪而过,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是下一秒,官道上奔驰的马车到底哪一辆是自己看见的,也无从得知了。
索性,他掀起长袍跪在地上,哪怕是自己的错觉,宋文生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但是于禾曦,他愿意。
朝堂上,拓跋琛脸上无惊无喜的坐在上首,听着百官奏报,手指的关节都微微的泛着白色,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隐在了宽大的龙袍的下面。
他面上一丝笑意都没有,反而是开口沉沉的问道:“爱卿的消息可是属实?”
那官员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道上首拓跋琛隐隐的气压道:“臣所陈述一切均为事实,蜀中却是得了一剂神药,疫情已经解除了,实在是天佑我大历啊。”
兰丞相兰之礼看着拓跋琛的样子忍不住的出列道:“臣以为应该再做观察,毕竟这疫情不比一般的病症,若是复发,必然会生灵涂炭。”
那官员看似好像还欲再辩解,便听到上首那个满是威仪的声音道:“丞相说的在理,就算是七弟深陷蜀中,但是朕还是不能不为了万民着想。那边再观察些时日。”
此话一出,朝中的文武百官,便议论纷纷,兰之礼却好像意料之中一般,当先跪倒道:“陛下心系万民,是乃大历之福啊。”
兰之礼微微侧首看了看身旁的几个人,这几人均是丞相的党羽,自然为丞相马首是瞻,这其中还有新晋升为户部侍郎的赵彦成,而原户部侍郎张敏元因着举报有功,被提升为尚书一职,接任被革职流放的许绍。
赵彦成道:“陛下仁爱——”
下面的人均都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纷纷的跪倒行礼,恭维声此起彼伏。
下了朝,兰之礼当先出了太和殿的门,随后跟着文武百官,他脚步稍慢了几步,便听见了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正是赵彦成。
赵彦成虽然丧失了爱女,但是赵家还有儿子,只要香火不断,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地位便有人会继承。
他一脸谄媚的笑着凑上前道:“丞相大人,过几日是小人犬子的生辰,现在蜀中有难,不易铺张浪费,小人也只是设了家宴,只不过,丞相大人于我恩重如山,不知道丞相大人能不能给小人一个薄面?”
兰之礼正想着方才拓跋琛的反应,又听见赵彦成的邀请,一时间只是觉的思绪烦乱不堪,便道:“这个是自然,只不过你也知道最近蜀中的事情,陛下颇为忧心,若是倒时我抽不出空,也会让内人去的,你便安心好了。”
赵彦成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是僵在脸上的,但是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恢复如常,躬身送走了兰之礼,赵彦成的心中才想起了那个窈窕的身影来,脸上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拓跋琛从太和殿离开,福清小心的跟在一旁服侍着,路过养心殿的时候,拓跋琛却迟迟不进去,福清会意,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可是要去皇后的宫中坐坐?”
拓跋琛微微摇头,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看今日朝堂之上,我们的丞相大人,振臂一呼,几乎是百官应和——”
他唇角隐着淡而凉的笑意,福清在心中盘算着,陛下这是依旧对丞相不满,而这宫中,皇后和惠妃均出自丞相府,许淑妃虽然同样是妃位,但是许绍被革了职,许淑妃又一心只在安胎,性情也变的胆小怯懦,在往下便都是位份低的妃嫔了,陛下也没有几个十分的宠爱的。
这般想着,福清突然想起一人来,他道:“奴才倒是有个好去处——”
拓跋琛回头,见到福清的脸上带着笑意,一副得意的样子,便道:“你倒是说来朕听听,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福清也不卖关子,凑近了些,道:“这天气也越发的多变了,奴才听闻,储秀宫的白才人手艺精湛,早已经给陛下备了秋装,陛下不如——”
福清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觑着拓跋琛,拓跋琛似乎经过了福清的提醒才想起这个人来,他缓缓的点头道:“说起来,朕倒是真的许久没有去储秀宫了,今日便过去看看吧。”
福清连忙应了一声,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候在廊下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是服侍的久了的老人,自然是知道福清的意思,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从小径跑着先去储秀宫传旨去了。
福清搀扶着拓跋琛上了轿撵,一路朝着储秀宫走去,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打在人的身上,已然进入了夏末了,原本的天气也没有那般炎热,拓跋琛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角。
福清见了,不禁想起现在一个人来,但是那人犯的错,饶是他也不敢再在陛下面前多为她辩解一句。
储秀宫的位置距离宫门最近,这般乘着轿撵走过来,也需要半个时辰,也难怪,住在这里的妃嫔都是一些不受宠的。
到了储秀宫后,白芷早就简单的梳了妆带着一众宫人候在殿外了,见了拓跋琛,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拓跋琛下了轿撵,先扶起了白芷,又道:“不必多礼,朕只是心里念着你,便过来看看,可是一切都好?”
白芷鼻子一酸,眼眶便有些红了,拓跋琛待她,真的算不上好,加之,自从禾曦被软禁了,这日子便越发的苦闷,人都是这样,若是日子一直是苦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这般被人关心了一句,哪怕并非走心,那源自内心的寂静孤清便蔓延了开来,白芷生怕自己惹了拓跋琛的不悦,忙敛了神色道:“臣妾一切都好,只是惦记着陛下在前朝,不注意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过好在还有皇后娘娘和众位姐姐能照顾,臣妾也便是心安了。”
拓跋琛低头看白芷,白芷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小的羽扇,垂着,颤抖着如同薄翼,白芷的容貌算不上等,但是清雅俊丽,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拓跋琛牵着她的手,进了储秀宫,储秀宫内一应的事物全都像是自己印象中的一样,简约却也古朴。
白芷让宝珠斟了茶水,呈了上来,拓跋琛盯着宝珠看了看,白芷会意道:“这是宝珠,还是——是臣妾亲自挑选的。”
她本想说是禾曦帮着挑选的,但是又想到禾曦现如今的处境,也不觉得忍住了话语,生怕给禾曦和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拓跋琛似乎没有注意到白芷话语中的迟疑,只是端了茶水放在唇畔轻抿了一口,只是普通的绿茶,他爱喝碧螺春,但是这满宫中,除了自己的养心殿,便是皇后宫中有。
他仔细的咂摸了这茶水的味道,道:“碧螺春口感甜润,绿茶虽然不及,但是喝惯了那样的茶水,这样的绿茶,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白芷轻柔的一笑,也不做声,像是一棵安静的植物一样,不声不响候在拓跋琛的身边。
拓跋琛难得这样的放松,深吸一气,起身环顾四周,突然旁边的桌子旁,见到一副卷轴,这卷轴他是认识的,甚至还印着自己的印章,他不记得,自己有给储秀宫赐过御笔,心下好奇,刚想拿出来看,便听见白芷有些惊慌的声音道:“陛下——”
随后,便见到白芷走上前,挽着拓跋琛的手臂道:“陛下,臣妾从内务府寻了上好的料子,给陛下做了秋装,陛下试下可是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