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七也感叹道:“是啊,此番咱们回来准备,只要一切妥当了,再来是另外一番景致了。”
拓跋玥并未理会,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便是,梁启的话提醒了他,是啊,他曾答应过他,事成,便放他们离开,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留在京城,留在南疆都是很好的选择,但是他忘记了,京城皇宫有她最深的痛楚,而南疆,那几年,想必也是她最为难忘的噩梦,自己又能如何自私?
他深吸一气,转身回房,对着月七道:“让月卫多多注意她的安危,若是萧天真的会动手,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安危。”
月七点头。
宫里的日子,依旧是浑浊的,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别用用意,或是为了陷害旁人,亦或是为了保全自己,日日如是,但是就是在这浑浊不堪的岁月中,白芷的病却是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就连给白芷看病的太医都啧啧称奇的道:“这可真是奇迹,微臣还是第一次见到得了皮癣能好的这般利索,甚至连痕迹都没留下呢。”
宝珠笑道:“那是我们小主洪福齐天,得了菩萨庇佑,这才能好的这般快。”
白芷笑嗔道:“宝珠,说什么呢,还不是太医医术高明,快谢谢太医——”
宝珠懂事的从一旁的妆奁中,取了一些碎银子出来,塞进了那太医的手里道:“有劳太医了——”
那太医没出力,却平白得了赏赐,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又说了很多的吉祥话这才躬身退下了,白芷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光洁如雪的脸颊,十分的满意。
宝珠送走了太医,回来正巧见到这一幕,便笑道:“这静贵人的药真的好,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的事情,静贵人竟然能医得好。”
白芷确定了没有留疤后,才满心后怕的道:“听闻,公孙大人辞官后,便喜欢四处游历,这世间见得多了,可是比京城中这些一个个坐井观天的青蛙们好多了。”
宝珠也啐了一口的道:“可不,若说这些太医中,应该只有陆太医和魏太医还稍微有些见识,但是那又不是咱们能请得动的——”
说起这件事情,白芷虽然神色无常,但是也隐隐有些恼怒的道:“我为了救曦妃,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却不想曦妃连这样的薄面都不愿意赏赐于我——”
宝珠点头道:“可不是,奴婢看着,这曦妃对谁可都是清清淡淡的,也太过于清高了些吧。”
正说着,听见了外面的小宫女禀报道:“小主,静贵人来了——”
白芷的脸上浮现出了几许笑意,道:“快请进来——”
自己则站起身迎了出去,正走到门口,便迎头撞上了来探望的公孙静怡,她忙半福了身子行了礼,公孙静怡面上都是和婉的好似暖阳的笑意道:“白才人何必如此多礼?这风大,你还病着,快快进去。”
白芷却不依,端端正正的行了礼才道:“臣妾这一礼,除却是拜见静贵人更多的是感谢,今日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已经完全好了,也没有留疤,臣妾谢姐姐赐药。”
说罢,她更是完全的俯下身去,以额触地道:“后宫女子容貌可贵,若是此次没有姐姐施以援手,臣妾怕是往后的路都断送了。”
公孙静怡轻叹了一声,忙将她搀扶起来道:“你这又是何苦,咱们都是后宫的姐妹,我早就听宫人说,才人最是亲厚,此次病重,也是为了曦妃娘娘,妹妹敬重姐姐这般有情有义之人。”
她看了看白芷,之见到白芷垂着头,将眼底的不甘和怨毒都隐了下去,她只做没看见继续道:“就算是这次我不管,曦妃娘娘也必然是会管的,今日我从灵秀宫回来的时候,还见到仪嫔陪着曦妃说这话。曦妃还指点她如何能讨陛下欢心呢——”
她状似无意,但是一字一句,却仍旧像是一个有力的大手,将白芷的心紧紧的箍住,不断的揉搓着。宝珠见状,忙插嘴道:“静贵人,吃些糕点吧。”
公孙静怡止住了话,纤细嫩白的手指捻起了案几上一块碧玉色的糕点,咦了一声道:“怎的才人这里还是夏季内务府供应的碧玉糕?难道没有送些新鲜的糕点来么?”
烟萝看了看也道:“对啊,奴婢记着,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糕点是杏仁酥,用晾干的杏仁,加上一些牛乳,烤制而成的,小主赏赐了奴婢一块,甜酥可口,真真是好吃呢。”
她说的眉飞色舞,倒是公孙静怡好像是才发现了白芷面上的窘迫道:“是我的疏忽了,才人病着,杏仁对伤口无益,还是少用一些为好。”
白芷感激的看了看她,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姐姐这般为了我周全,妹妹实在是惭愧,说是杏仁性寒,于病情无益,但是说白了,终究不过是因为我不得宠,内务府的那帮奴才怠慢储秀宫罢了,连带着糕点,送来的,都是夏季各宫多出来,剩下的。”
她语有戚戚焉,公孙静怡一把拉过了她的手,眼眶红红的,像是一只乖巧无害的小兔子一般,她道:“才人又何必说这些伤心事,这后宫里面,左右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看那仪嫔,虽然位份不及我高,但是这一应用度,可不都先紧着她的合欢殿再才是我的昭华宫,可见,这陛下的恩宠才是最最重要的。”
白芷叹息一声道:“我又何尝不知道陛下的恩宠是最最重要的,可是我进宫已经有半年了,除了最开始,陛下还记得来我宫中坐坐,后面就干脆好像是忘了我一般。”
她说着,这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的弟弟滑落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公孙静怡不动声色的送开了她的手道:“这便奇怪了,要说,这仪嫔也只是个奴婢,身份学识都不如才人,样貌,也不如才人端庄秀丽,天生一副狐媚相,也不知道陛下喜欢她什么——”
白芷的眸光微微的一闪道:“或许,就因为臣妾这般样貌的人被看的腻烦了,她那样的,才入得了陛下的法眼。”
公孙静怡语重心长的道:“只不过还是曦妃的办法有效,能让仪嫔这般笼络陛下的心思,才人生活的这般苦,若是能让曦妃娘娘指点一二,想必才人的日子也不会这般难熬了。”
白芷却并不接话,等到公孙静怡走后,白芷才愤愤的道:“禾曦宁愿扶持一个自己宫里面的狐媚子去魅惑陛下竟然也不愿意扶持我一把,当真是狠心啊。”
宝珠同样的不满的道:“那小主的意思是?”
白芷的手触摸上了软塌上针脚细密的刺绣,那原本是一对交颈而卧的鸳鸯,但是另一半却被软枕压住了,只留下孤零零的一只,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宝珠,却取了薄纱和针线来——”
因着她惯会这些女工手艺,宫里备下的也多,不多时,宝珠便寻齐了白芷想要的东西。
白芷照着自己的身材三下五除二便裁了一条长裙的样子,又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下来一袭卷轴来,那卷轴用柔软的绸缎布仔细的包裹着,她小心的展开来看,正是之前拓跋琛亲自给禾曦画的美人图。
只不过上面有暗黄色的茶渍,浸泡的那画面上禾曦的面颊都有些看不真切了,正因为如此,有多少次,白芷都想着,这幅画上的人,能是自己。
她细细的摸索着那画上的笔墨,似乎一笔一划都能触碰到拓跋琛的温度,她目光中满是情谊,她如此看重,为何陛下就不能看看她呢?宝珠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便小声的问道:“小主,您拿这个东西做什么呀?”
白芷忽的扬唇浅笑,那笑再也不是隐忍的,反而是娇媚的,她道:“宝珠,这是咱们最后的希望了。”
此时的灵秀宫中,禾曦正伏在岸边读书,忽的她抬起头问如意道:“白才人如何了?”
如意有些好奇的道:“回娘娘的话,太医院说了,白才人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禾曦点了点头道:“好了便好,本宫还担心会留疤——如意看了看她的神色,道:“娘娘,按理说白才人替您赶走了那猫儿,可是为何您再去储秀宫探望,都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呢?”
禾曦握着笔的手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手腕翻转,一句诗便跃然纸上,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如意伸头看了看笑道:“娘娘今年未到二十,又何来三十之说。”
禾曦偏头笑了笑:“我算得上是两世为人了,说三十算是少的,对了,你方才说咱们派去的人都被打发了回来?”
如意点了点头道:“娘娘,奴婢总觉得有些奇怪,听闻静贵人可是去过,那些人便将人放进去了,但是一听是咱们的人,便如何都不让进呢。”
禾曦手中的笔下意识的一顿,原本写的好好的一幅字,便这样污了。
她干脆收了笔道:“她身子已好,发生了何事,届时一问便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