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蹙着眉头道:“奴婢听闻,公子对少夫人着实不怎么好,即便是有了少夫人,也喜欢寻花问柳,且越发的放纵,大夫人管不住,只得整天让少夫人去她房里立规矩,前些日子,少夫人有了身孕,大夫人不知道为何竟然让少夫人搬出了他们的院子,在一个小院子安置了下来,少夫人本着为人妻的本分,亲自纳了几个良妾,公子才算是收了心,但谁知道,这突然就病了,已经让魏太医去瞧了,说是可能治不好了,即便是能治好,怕是日后也难以有子嗣了。”
琉璃虽然神色复杂,心中却隐隐有些畅快,对于这样的男子,怕是是个女子都觉得厌恶吧。
兰若几乎站不稳,道:“兰博是兰氏唯一的男丁,若是兰氏无后,那——那——”
她几乎有些慌了神,拉住了琉璃的手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琉璃摇了摇头道:“大夫人和老爷将这件事情瞒的紧,奴婢还是拖了从前在府中交好的姐妹才打探出来的,现在大夫人可是十分看重少夫人这一胎,只盼着一举得男,也不许少爷在靠近少夫人,至于那几个妾室,也都先后然后花柳病,被大夫人悄悄地打死了——”
兰若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隐隐觉的事情有些不对劲起来,兰博从前是春风得意的少年郎,但是现如今,竟然落得此等地步,难道真的是报应不成?
兰若稳了稳心神道:“这件事情,相信父亲和大夫人会有处理,你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对了,母亲呢?”
琉璃听皇后问起蒋氏,语气愈发的恭顺了,道:“二夫人近来潜心礼佛,连带着大夫人对她的刁难也不怎么在意了,倒是过的顺遂。”
听了这诸多的消息,总算是有一个还算是满意的,她扶了琉璃的手朝着前面走去,道:“你去送信给母亲,便说让她多与魏氏亲近,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那便是兰府的未来,他的父亲如此的不堪,要与祖母多亲近,才会听话。”
琉璃点了点头应下了。
然而,此时的御书房内,却一片狼藉,杯盏瓷盘摔了一地,连带着案几上的奏折都未能幸免。
福清眼观鼻鼻观心的远远的站在檐下,神色宁静的好似寺庙中宝相庄严的泥菩萨。
只听得里面拓跋琛低吼的声音道:“你可是看清了?”
那人显然已经被皇帝的怒火所惊吓,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回陛下的话,是的——的确是看见了朱将军进了贤王府,并未走正门,而是后门——”
拓跋琛深吸一气道:“好哇,好哇,朕还没死呢,他们便这样私相授受,结党营私,那些个老臣还说贤王没有不臣之心,现在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如此?朕的是当朕瞎了不成?”
那人哪里还敢接话,即便是有想为了朱将军开脱的意思,也不敢说半个字。
拓跋琛只觉得有一腔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烧着,几乎将他的理智全部都燃尽了,他突然问道:"宋轶可是还在边关?”
那人点了点头道:“此番护送来使进京,是朱将军回来的,宋将军依旧驻守边境,防患未然。”
拓跋琛的眸中有着孤注一掷的孤勇,他看了看自己案几上雕刻的万里河版画,沉声道:“让人去送一封密诏给宋将军,这封密诏一定要亲自送到他手里,知道了么?”
那人虽不解,却只得应下了,但是下一刻,他便被皇帝的话惊住了,他听得皇帝淡漠的,几乎是残忍的声音道:“另外,暗中派人今夜刺杀贤王和朱镇远,不得有失。”
见到下方的人久久不语,拓跋琛不悦的道:“怎么?难道你要违逆朕的意思么?”
那人伏在地上根本不敢起身,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朱将军是三十万云麾军的主帅,咱们这样做,岂不是要寒了将士们的心么?况且——”他踟蹰半晌终是说道:“况且,贤王殿下也并未有任何谋逆的迹象,陛下三思啊——”
拓跋琛已然是下定了决心道:“有时候,这人的性命不要紧,皇权的稳固才是最要紧的,朕不许任何一丝有可能威胁到朕的皇位的存在。”
从前的沐氏也好,现在的兰氏也好,他都会想办法制衡,若是制衡不得,便只能除去。
那人见拓跋琛决心已定,只得道:“此事瞒不住,若是暴露出来,该如何圆场?”
拓跋琛嗤笑一声,手指轻轻的点着那桌面道:“漠北居心叵测,竟派了刺客隐匿在使臣的队伍中,意图谋害朕,朱将军和贤王护驾有功,不幸身亡。”
那人竟然想不到拓跋琛竟然将罪名按到了漠北使臣的头上,随即也想明白了,漠北近些年一直蠢蠢欲动,时不时的会教唆周边小国扰乱大历边境,大历早就有意除之,只不过一直寻不到合适的理由,若是能借此机会掀起争端,自然是两全其美,且云麾军主帅被杀,定然会引起将士们的愤慨,这样一来,气势高涨,必然所向披靡。
他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太缜密了,简直是太过于缜密了,他将所有的事情全都算计到了。
他终于明白了,他眼前的这个帝王,寻常隐在宽和外表下的,杀伐暴虐和自私自利,那般视人命如草芥,将天下人握住掌中玩弄。
可是又能如何呢?除了遵命又能如何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走出御书房的,只是觉得冷风拂过,才感觉道汗水浸透了衣衫。
待到他走后,福清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御书房,看见满地的狼藉,叹息一声道:“陛下,无论发生了何事,也该注意着身子。”
拓跋琛却好似没有听见一样,呆坐在椅子上,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福清忽的笑了一下道:“陛下嫌少这样,上次陛下这般,第二日,便有人上奏,沐王府通敌叛国,被人连夜抄了家——”
拓跋琛猛地回神,鹰一般的眼眸看向了福清:“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中有深深的警惕,福清却只是认真的收拾着手里的东西,他的背是佝偻的,已经渐渐的呈现出了老态,他似乎是听不出拓跋琛话语中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道:“奴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奴才侍奉陛下已经有十几年了,从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哦——不对,或者说从太后还未离世的时候,便侍奉在陛下身边了,看着您这么些年的不容易,有感而发罢了——时候不早了,陛下要不要安置了?”
拓跋琛现在满心的心事,如何还能安置了?
索性摆了摆手道:“今日便回养心殿吧。”
福清恭顺的让人下去准备了,自己则服侍着陛下上了轿撵,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
夜色,很快便降临了下来,禾曦看着天际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才对着如意道:“去收拾一下,咱们去慎刑司——”
如意早有准备,取了两件暗沉沉的大毛斗篷,连人各自穿上,才朝着慎刑司走去了。
外面的冷风呼呼的打在人的脸上,忽的觉得脸上一凉,禾曦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如意小声的道:“竟是下雪了——”
禾曦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果然,有零星的雪花飘落在了手心中,转瞬间便化作了小小的水珠,痒痒的,凉凉的。
禾曦仰头,头顶的月亮已经被乌云遮去了大半,借着月光,便能看见雪花飘落的轨迹。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了,只不过今年的雪真的好早,或许是父亲母亲在天有灵吧。
她深吸一气,感受着空气中湿冷的寒意,对着如意道:“咱们走吧——”
如意点了点头,拿起了宫灯,调了调亮度,便扶着禾曦去了。
慎刑司外,有宫人缩在墙角不断的打着瞌睡,见到有人来了,忙起身行礼,道:“不知道是哪个宫里面的主子?”
如意呵斥道:“这是曦妃娘娘,奉了太妃的命令来看静贵人,放我们进去——”那人起先还有些狐疑,毕竟看着曦妃高高隆起的腹部,便恭敬的道:“娘娘,并非是小的僭越,只不过这污秽腌臜的地方,您怀着龙嗣,不便进去,若是有什么吩咐或是有什么话,奴才进去便是,何苦劳烦娘娘呢——”
禾曦面容沉静,婉声道:“本宫与静贵人也算是姐妹一场,想亲自进去看看,劳烦公公通融——”
说罢,如意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叶子塞进了那守门太监的手里,那太监心中欢喜,便让开了身子,将两人请了进去。
此时已经是子时了,除了值夜的宫人,其余的人都去睡了,不过依旧能听见痛苦呻吟和哭喊的声音在昏暗的劳内回荡。
那些都是受到了刑罚的人,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让他们彻夜难眠。
烛火微微的摇晃着,禾曦注意到映在地上的影子都是暗红色,那是地面的颜色。
那长长的甬道,从前是什么颜色的呢?或许是青石板或许是汉白玉?无人得知,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多少人的鲜血浸染了,才落得现在的这般的模样。
小太监躬身将禾曦请进了最里间的牢房,借着墙壁上的烛火,她见到有一个人伏在地面上,身形瘦小单薄,显然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