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玥心中的那种酸涩,好似平复了些许,亲自上前将禾曦扶了起来道:“若是真的为了这件事情,何必你亲自去,他的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时伤了你,得不偿失,朕派人去审便可了。”
禾曦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道:“拓跋玥,你在害怕什么?”
拓跋玥似乎没有想到禾曦态度反转的如此之快,但是他心中却隐隐有丝丝的欢喜,好似这样的禾曦才是有血有肉的真真正正的人一般。
不过更多的,他心中却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视图掩饰自己的不安,他道:“我能怕什么,好,既然你想知道,朕让人带你去,不过你要答应朕,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禾曦知道这已经是拓跋玥最大的通融了,她点了点头道:“好,只要问出了我想知道的,我就离开。”
了解了心中的事情,两人便坐了下来,还当真像是老友一般,气氛祥和的有些诡异。
晚间,禾曦披了一件乌青色的大氅,由着如意仔细的为她系好了围帽,这才出了灵秀宫,却不想等在宫外的人竟然是福清。
想来现如今这宫里,也只有福清是拓跋玥最为信任的了,禾曦却没有想到,一时间有些迟疑,若是今晚陪着她去的人是福清的话——
她和如意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均从彼此的严重看见了一种担忧,但是事已至此,这可算的上是她们最后的机会,想到这里,禾曦便蜷紧了手指道:“想不到竟然是福公公,那便有劳公公了——”
福清提高了手中随着寒风不断摇晃的宫灯,轻声细语的道:“娘娘言重了,雪天路滑,您脚下慢着些,奴才替您掌着灯。”
禾曦点了点头,跟随着如意的搀扶小心翼翼的朝着密牢的方向去了,谁也不知道。
谁知才走了两步,便见到禾曦脸色微变,扶着腹部,如意见状忙到:“娘娘——您怎么了?”
同样紧张的自然还是有福清的,他早就知道了禾曦的重要性,或者说眼前这个女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否则,他也不会动用自己作为她在这后宫中的退路。
禾曦有些吃力的道:“本宫有些腹痛——啊——”
说着她惊呼一声,她本就白皙,现如今被满地的莹白衬着,愈发的没了血色,如意觉得自己的手腕被禾曦捉着,紧了紧,心中微动,便道:“想来是今日劳累,不如咱们明日——明日在去吧,反正陛下已经应了娘娘——”
福清闻言忙道:“如意姑娘说的对,还请娘娘回宫,奴才这便去太医院请了陆太医来给娘娘诊脉——”
禾曦微微的喘着气,紧抿着唇摇了摇头道:“不行,这事今日必须要问清楚,如意,扶着本宫起来——”
福清只觉得为难,若是今日禾曦有个三长两短,陛下必然会怪罪自己的,又奈何今日的事情做的隐秘,不可声张,他也只是一个人来的,思来想去,他还是低声劝阻道:“娘娘,现如今那密牢有专门的人把守着,难道您还担心什么不成,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您的身子啊——”
禾曦站稳了,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的道:“福公公不知,确实是有要紧的事非问不可,你看这样可行,你先去帮我请陆太医,在密牢外等我,为防万一,如意你去叫一个可靠的内侍来。”
福清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是一时间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
他下意识的想先回去禀报拓跋玥,但是这一来一回路上怕是要耽搁不少的功夫,若是真的有个意外,也来不及处置,却又只禾曦性子执拗,也只得盼着自己的脚程快一些,免得耽搁了功夫。
正说着,如意已经带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出来了,福清看了看,正是时常跟在禾曦身边服侍的内侍太监,心中也隐隐有些安心,知会了一声,自己便朝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待到福清走后,禾曦才道:“此处离密牢也不远了,如意咱们要抓紧时间——”
那小太监垂着头道:“娘娘,奴才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梁先生也在宫外等您了。”
禾曦点了点头便带着人朝着密牢的方向去了,因着之前有过吩咐,禾曦很轻易的便进了去,她从未进过这里,原以为慎刑司便是这宫里最为残忍的地方,却不想这密牢的情况有过之而不及,守门的宫人显然是已经得了吩咐,并不多言,只是将禾曦请了进去。
禾曦只觉得口鼻被一股浓郁的腐臭的味道堵得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那太监显然察觉到了什么,只是笑着道:“娘娘别介意,凡是进了这密牢的,非死不得出了,且为了防止有人逃窜出去,自然是密封的,只留了细小的空洞,供空气流通的。”
禾曦点了点头,沿途路过几个牢房,昏暗的光下,依稀还能见到有人缩在潮湿的角落中,喃喃的嘀咕着什么,这里,是更深的绝望——
没有光没有声音,日复一日的黑暗,会一点一点的将他们的神志消磨殆尽。
密牢狭长,走进里面了,才隐隐的听见了咒骂声,是拓跋琛。
那内侍走了两步,指着最角落的一个牢房道:“他自从进来便大吵大嚷,兄弟们嫌他烦,就把他关在这里,娘娘有话快说——”
如意忙躬身道:“有劳公公了,随既从腰间拿出了一片明晃晃的金叶子出来,谁知道那内侍眉头都不动一下,只是沉稳的道:“这差事是陛下准备的,小的在不远处候着——”
禾曦此时才知,为何非死不得出,这里面只是一个小太监竟然都不为银钱所动,她来不急细想了。
拓跋琛看见了她的身影,忙凑近了,见到当真是禾曦,惊喜的道:“禾曦,真的是你——你是不是来带朕出去的?”
禾曦定定的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意,道:“陛下,皇后自尽了,惠贵妃也小产,去了——她们——她们——”
拓跋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又强行压制住眼中的怒意,柔了声音道:“没事——只要你和孩子没事——朕就放心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禾曦垂下了脸,眼中的不屑越发的浓郁了,这便是自己曾经宁可舍弃了性命也要维护的男子,他的寡恩薄幸,在这一刻,竟丝毫也不掩饰。
见她不动声色,拓跋琛道:“快说啊,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禾曦深吸一气,道:“贤王现在并未登基,而是成了摄政王,等的就是臣妾腹中的这个孩子——”
“他敢——他大逆不道——他——”拓跋琛几乎失去了理智一般大喊大叫道,丝毫没了往日的稳重。
禾曦泪盈于睫,道:“臣妾也是用了腹中孩子的性命做要挟,他才肯让臣妾见陛下最后一面,陛下,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她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密牢中显得有些颤抖,像极了落在细雨中的蝶。
拓跋琛道:“朕还有亲信,只要朕能出去,必然会降输完朕的一切从这个乱臣贼子的手中抢回来——”
禾曦擦了擦泪水,道:“对,陛下定然是有办法的,只要能出去——可是——”
正说着,只见到身旁的小太监道:“奴才有办法助陛下和娘娘一臂之力——”
禾曦似乎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宫人道:“你有何法子?”
那小太监指着密牢上的锁道:“奴才是孤儿,原未进宫的时候,尝尝吃不饱饭,便经常——经常偷盗——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官府捉了,送进了宫里做苦役的——”
拓跋琛眼中一喜,根本不在意这漏洞百出的谎言,或许当一个人在黑暗中待得久了,当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光的时候,无论那光的后面是否隐藏了什么危险,都是顾不上的。
那小太监忙上前,也未曾见到他手如何动,那看似精巧的锁,咔嚓一声便打开了。
拓跋琛喜出望外,那小太监又道:“奴才原是服了苦役的,还是娘娘垂怜,才有了奴才今日不受打骂的日子,奴才愿意报答娘娘的恩情——”
未等到禾曦说话,便听见了拓跋琛语重心长的道:“难为你有这份心,你放心,这份恩情,就算是曦妃不记着,朕也是记着的。”
从密牢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了福清带着陆川候在外面,见到禾曦神色如常,福清的心中隐隐有些安心,倒是陆川不由得担心道:“娘娘现在感觉如何?”
拓跋琛现在见到福清便觉得心中有天雷滚过,恨不能将他拆股入腹,但是他知道,若是此时轻举妄动,怕是要前功尽弃了,他忙垂着头,做出了一副惶恐的样子,天色昏暗,在场的几人竟然也未发觉。
禾曦看着陆川关切的神色,不觉得歉意且愧疚的道:“有劳陆太医了,许是胎动,现下已经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