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有些事情,旁人看不真切,不代表他看不真切,但是看真切了又如何,他摇了摇头,对着陆川道:“既然是中了蛊,可是能解?”
陆川叹息一声道:“中原会解蛊毒之人,凤毛麟角,月侍卫已然去寻了高先生了,至于陛下的病情,便也只能用药物延缓了。”
梁启直觉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忍,但是他面上却并未流露出来。
接下来的两天,拓跋玥照常上朝听政,下朝议事,若不是那日福清亲眼所见,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拓跋玥醒来之后,几人便将病情告知了拓跋玥,月七又请旨亲自去了南疆,又担心拓跋玥身边无人照顾,便将一直在自己身边做帮手的雨雪,调派到了养心殿。
雨雪到了养心殿的第一日,拓跋玥正福在案前作画,他乖顺的站在门外,安静的好似门口阶下的石狮子。
不知道站了多久,便听到拓跋玥的声音道:“你是叫雨雪吧。”
雨雪闻言转身,先是行了一礼,这才道:“是,属下叫雨雪。”
拓跋玥抬头看了看他,只觉得他明明一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眉宇间却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
只看了一眼,拓跋玥便垂下头去,道:“听闻你是为了能寻找一个人?”
雨雪抬起头,眸中坚定神色愈发的清晰可见,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便是要寻找一恩人。”
拓跋玥头也不抬的问道:“若是你想寻找的人,已经不在了呢?”
这句话,声音有些轻,让人一个不注意,便错了过去,也不知道是在问雨雪,还是在问自己。
雨雪话语中带着几分稚气,道:“他不会不在,他那样的人,即便是在死人谷里,也能寻得一线希望,活下来,我相信,即便是他真的遇见了什么危机,定然也是会化险为夷的。”
拓跋玥的笔忽的停住了,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是啊,脱胎换骨,凤凰涅槃的痛苦她都坚持过来了,为何最终会选择如此呢?
这么多天,这么多天,没有一天他不是在思考这件事情,难道这人世间便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值得她在活下去么?
见到拓跋玥出神,雨雪便大着胆子问道:“难道陛下也在找什么人么?”
福清面色微变,方要呵斥,便听见拓跋玥道:“是啊,只不过,朕可能在于找不到她了。”
雨雪侧头看了看,拓跋玥却也没有说下去,只是自嘲一笑,随即将手中的画卷拿起来,雨雪只是轻轻的瞟了一眼,整个人便怔在了当地。
只见到那人一身月色长裙,临水自照,惹得水中的鱼儿都停下来观瞧。女子神色恬静,拓跋玥的画工出神,仿佛那女子身后的垂柳都随风飘荡。
但是最让雨雪震惊的,是那女子的容貌,赫然便是自己心中一直想找的人。
但是明明那人是男子,可是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他这般想着,竟然一时出神。
福清轻咳一声,以做提醒,拓跋玥却摆了摆手,对着福清道:“送下去吧。”
福清点了点头,亲自将那副画卷送到了灵秀宫。
灵秀宫的宫人,只留了几个,其余的人均都打发走了。
宫里的其余妃嫔,愿意出宫的,便放了出去,不愿意出宫的,便由内务府统一安排送去了行宫,度过余下的后半生,蕊才人和妙夫人便在这其中。
从知道消息开始,蕊才人便哭哭啼啼的不愿意,甚至偷偷跑到了养心殿,请求拓跋玥能让自己留在宫里,哪怕是做个洒扫的宫女,也是可以的。
但是却连拓跋玥的面都没见到,便被福清拦在了宫外,她只觉得再无希望,便也只得作罢。
妙夫人和蕊才人坐在前往行宫的马车上,衣着虽然朴素,但是毕竟仍是皇室中人,用料还是十分的奢华的。
只不过相较于自己得宠的时候,仍是不可同日而语。
殊妙静静的坐在车上,跟着她出来的,依旧是春桃,此时见到蕊才人满脸不悦,便也柔声劝道:“小主还是别这样了,相比于皇后和惠贵妃,咱们算是幸运的了,小主何必在这般自怨自艾的呢?”
蕊才人哭了半晌,见到妙夫人也不语,便斥责春桃道:“你懂什么?眼皮子浅的东西,说什么皇后和慧贵妃,那是她们自作自受,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你觉得满足,我可不满足,凭什么曦妃能留在宫里,咱们便不行?难道就是因为腹中怀了皇子,或者,不知廉耻勾引了陛下吧。”
殊妙听不下去了,虽说宫里谣言纷纷,有说曦妃逃出宫了,也有说曦妃委身于皇帝,但是无论哪种说法,都是不能确定的,唯一能确定的事情,便是,自从那天之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禾曦。
现如今,见到蕊才人这般刻薄议论,殊妙便劝道:“才人说话,还是小心为好,陛下送咱们去行宫,好吃好喝的供着,也算是宽和了,若是才人还不知足,说不上哪一天,便和仪嫔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说起子佩,蕊才人的神色便有些讪讪的,她道:“说我小心,还不如说你,和兰府有关系的,都接连出了事,妙夫人是怎么进宫的,想必心理可是比我还清楚吧。”
殊妙懒得与她多费唇舌,便也不再说话了,马车摇晃着,出了京城,就此,她们的人生,怕是就在这里,画上了休止符。
另一边,禾曦在洛城休息了几天,随着腊八的节气将近,城中也渐渐的开始热闹了起来,一清早,如意便端上了一份七宝五味粥上来,道:“小姐,这粥是奴婢用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等,开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这才熬了一碗,您快尝尝——”
禾曦执起了银匙,吃了一小口,果然软糯可口,她赞许的点了点头,用一旁的碗亲自盛了一碗推到了如意的面前道:“忙活了一早上,怕是早累了,和我一起吃点,晚一会儿咱们出去逛逛——”
如意本来想拒绝,在她的意识里,主仆人还是不能在一起用膳的,但是想起之前禾曦的嘱咐,便也遂了她的意愿。
出门时,身边有两个孔武有力的下人跟着,这是梁启亲自挑选的得力人手,因着眉间的朱砂太过于惹眼,她便用了胭脂细细的盖了,如意取了面纱,给她带了,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好在今日洛城正举行着祭祀,很多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女眷,也都带着面纱出了门。
街上人声鼎沸,伴随着锣鼓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越发的显得热闹,禾曦的唇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这样的日子充满了烟火气息,让她时时刻刻的觉得自己是生活在这个人世间的。
禾曦满心轻松,如意可是十分的紧张,是不是观察着四周,这街上人潮涌动,她生怕旁人一个不小心,冲撞了禾曦,禾曦却也只是笑她大惊小怪,不过最后也耐不住如意的劝说,寻了一处临街的茶楼,既能看见全街的景象,又免了危险。
店小二殷勤的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便识趣的不在打扰了。
禾曦看着祈福游行的队伍,从街头派到了街尾,一眼竟然望不到头,人人手里都提着彩灯彩纸,色彩斑斓。
忽然间,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她偏头看向如意道:“如意,你看那里——”
如意顺着禾曦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到有一人和奇怪,一身黑衣,眸子中透露着阴狠,容貌也十分古怪,鼻梁高挺,一双眸子的颜色却是极为淡的颜色,显然不是中原人的长相。
他的身边还带了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梳着一个妇人的发髻,但是脸上却同样的带着白纱,与那一身布衣格格不入。
如意纳罕道:“这带着白纱的,一般都是富人家的女眷,这平民女子,怎的也带了白纱,且看样子,这女子好像并不怎么愿意一般。”
只见到那女子不断的朝着四周打量,好似在寻找机会,那男子不知道低头说了什么,显然起到了威慑的作用,那女子倒是不怎么张望了,只不过依旧不愿意朝前走,那男子时不时的推搡一下,着实是奇怪。
禾曦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触摸着茶盏,眉头也紧紧的蹙着。
她问道:“如意,这队伍,是去哪的?”
未等到如意回答,那店小二正巧来添茶水,听闻禾曦如此发问,便知道她并不是本地人,便笑着接口道:“夫人这就不知了吧,每年的腊月二十八,咱们洛城举城祭祀祈福,咱们这城外,有一条河,附近的庄家农庄,春天都要靠着这条洛河浇灌庄家,所以每年都要出城,将手里的彩灯彩纸放在洛河河岸上,祈求明年能风调雨顺呢。”
禾曦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起来,这队伍是要出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