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滴滴。”

“滴滴。”

刷开了三道重重的金属门后，才真正进入医学研究部。

这是一栋独立的大楼，与其它喧闹的科属楼有不短距离。

走廊很整洁，墙壁也泛着干净的光。

“哎？武教授！？”一个捧着厚厚打印材料的眼镜女孩看到武景裕，惊喜喊道，显然是没有想到武景裕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武景裕淡淡地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武教授！”

“武教授，您来啦！”

“武教授好！”

听到眼镜女孩的喊声，不少人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尊敬地对武景裕打招呼。

像眼镜女孩这样的年轻人很少，更多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有几个银发老人。

他们看见武景裕，眼睛里都闪烁着尊敬和欣喜的光芒。

月影没有和武景裕在一起，而是自己到处溜达。

不同科室里，摆放着不同的机械。

人们低着头，不断地操作机械，观测在屏幕里上下波动的数据。

一层尽头有一个电梯，看起来也是要识别身份才能开启。

武景裕很快走了过来，月影跳上他的肩膀。

武景裕按下最高层：34楼。

电梯上升很快，带了些失重的感觉。

月影看着电梯冰冷的金属壁上，武景裕的倒影。

在医院里的武景裕，这个被别人喊作“武教授”的少年，身上带有月影所不熟悉的气质：

严肃，庄重，凌冽。

可他看向月影的时候，整个严肃脸就会瞬间软化下来，眼眸里的冰冷变成浓得化不开的蜜糖。

“叮。”

34楼，到了。

出门，左拐，尽头最大的房间，门上贴着武景裕的名字。

“滴滴。”

门开了。

与想象中的黑暗不同，房间里开着灯，亮堂堂的。

办公桌前坐了个面容冷漠的中年男人。

武景裕开门进去时，男人头也没抬，继续翻面前的宗卷。

“……父亲。”武景裕静静开口。

最近武海天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武景裕来医院的时候，也没有碰见过他。

不过，明明是好多天没有碰面的亲生儿子，武海天冷硬的棱角却没有一丝松动。

他低着头，唰唰地在宗卷上写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话：“听景云说，你的心理治疗也快结束了？”

生疏的态度，冰冷的语气。

武海天和武景裕之间，虽然还有短短三米距离，却仿佛隔了一道巨大的沟壑。

“我已经康复了。”

“你没资格对自己的情况作出判断。”

“你说有急事让我过来。”武景裕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武海天抬起头，看着这个小儿子，“我允许你那么放肆了吗？”

对上男人严厉的眸光，武景裕没有退却：“要是没有事，我现在就走了。”

说着，扭头就要往外走。

“过来。”武海天眯了眯眼睛，目光冷凌地盯着少年，皱起眉头。

双方僵持了一会，武海天最终还是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说道：“资料在这里，拿回去研究。”

武海天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递过刚才唰唰书写的宗卷。

很厚一叠，看起来有上百张。

“这个案例很复杂，你好好研读，一个月之内给出你的治疗方案。”武海天的神色有些疲惫。

武景裕没有多说什么，接过宗卷，大致翻了一下。

“肌萎缩侧索硬化（als）……”少年神色有些诧异，“一个月不到，就发展到呼吸衰竭、全身运动能力丧失？”

武海天叹了一口气，沉默地点头。

武景裕继续往后翻：“神经元受损过于严重，与干细胞移植产生剧烈排斥……病人伴随强烈痛楚和意识不清……”

武景裕又翻回第一页，眼神疑惑：“怎么没有病人的个人信息和历史病症？”

武海天取出另一份同等厚度的宗卷：“你看吧。”

武景裕眼睛扫到文件袋上的名称：武太泽。

少年瞳孔紧缩，手也狠狠颤抖了一下：“是……是爷爷！？”

武海天沉默地别过脸：“嗯。”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个月前。”

武景裕很愤怒：“为什么不告诉我！？”

武海天点上一根烟，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许多。他看向窗外，有一只灰色的鸟儿掠过。

武海天瞥了一眼浑身发抖的儿子，淡淡地说道：“你爷爷不让。”

“他……他现在在哪里？”武景裕的嘴唇瞬间变得苍白，颤抖着。

“半个月前，就住进呼吸治疗中心了。”武海天制止立刻迈步往外走的儿子，说道，“他不希望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你现在过去，就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二哥，也不知道吗？”

“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武海天猛吸了一口烟，剧烈咳嗽起来，他平时不常吸烟，很不习惯。

武海天把烟头摁灭，转头看向小儿子：“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对当事人，对家人来说，都太残忍了。”

肌萎缩性侧索硬化(amyotrpniclateralsclerosis，als)，是一种与运动神经元相关的进行性神经变性疾病。

病患者由于上下运动神经元皆受累，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面临神经元支配的肌肉出现肌无力、肌萎缩、震颤、痉挛等相关临床症状，病程多呈进行性发展，最后常由于呼吸麻痹导致死亡。

简单来说，也就是：

病患者将会在拥有清晰意识的状态下，感受自身运动系统的功能被一一剥夺，直至侵蚀全身，最终发展为呼吸衰竭。

目前世界上尚无有效的治疗方法，存活率一般来说只有2~5年。

这个道理，武海天明白，武景裕明白。

老爷子，自然也明白。

现代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斯蒂芬·威廉·霍金，就患上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als）。

霍金21岁患病，直至76岁逝世，这个令人绝望的病症，伴随了他的一生。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21世纪里，癌症疫苗一个接一个问世，多个被称作不治之症的绝症也研究出治疗方案。

唯有肌萎缩侧索硬化，仍在摸索治疗方向。

而更绝望的是，武景裕的爷爷——武太泽，他的疾病扩散速度，病症严重程度，比霍金的还要严重数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