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连家后,夏娃也一直忙个不停,跟温妈妈招呼着众人将带回来的家当归位,就快忙了整个下午,然后温妈妈就去见了连夫人交差,夏娃则去唐姨娘房里回话。
没错,连弘文走后,唐姨娘又回到庄子上住,可是老太太死后,唐姨娘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差,连淮南怎么也不让她再回去,再加上连弘文也快赶回来了,唐姨娘就在连家住了下来。
唐姨娘看着抽条的夏娃,眼里满是欣喜,柔声的问道:“这一年里你们都还好吧?弘文已经来看过我,他说你跟温妈妈帮着他管后院的杂事出了不少力,可辛苦你们了。”
“姨娘哪里的话,这是我分内的事呀,谈不上辛苦。”
夏娃就见不得唐姨娘这样柔弱的人跟她说话,总让她自惭形秽,她觉得唐姨娘真的是古代美人的感觉,说话行事让她如沐春风。
她跟唐姨娘闲话了几句,外面就有人端来晚饭,唐姨娘一向在自己的房内吃饭,不喜欢一大桌人的闹腾,只是今天她非常想跟儿子一起吃。
“五少爷去哪儿了?他吃饭了吗?”唐姨娘问起身边的妈妈。
那位妈妈说:“五少爷被三少爷和七少爷叫过去了,他吩咐过奴婢,说会尽快赶回来,姨娘还是先吃吧。”
唐姨娘也就不再等儿子了,笑意盈盈的叫夏娃跟几个妈妈一起吃着饭。
连弘文确实被两个好兄弟拉去喝酒,三人围坐在一起,细数这一年里连家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这一年有点不太平。
连弘渊就不说了,跟连弘文一样的运气,原本在丰城混得好好的,眼看着再熬两年就能升上去,结果碰到丁忧,又遇上老皇帝只差一口气,为了稳妥些,他只能先暂时丁忧在家,先看看形势,观望一段时间。
连弘瑞依然赚他的钱,原本连家经营的范围都算不错了,他还给扩大了经营规模,可是狠狠的考验了他一次,店铺的周转出了问题,中间还出了点岔子,差点人货两空,还是连弘渊帮着走关系,连家也使了些银子,才扭转了局势,现在还算经营的不错。
连弘杰也成了亲,连弘明有了一儿一女,虽然两人为人处世的作风不同,但好歹在连家的庇护下,日子过得还行。
几个兄弟里最倒霉的当属连弘泽,虽然留在了京城,但是那件事后,就一直坐冷板凳,前途只能慢慢熬,唯一庆幸的是,这次老太太过世,他也要丁忧回家,他们兄弟终于能见上一面。
连夫人听到消息,早早的就让人把连弘泽住的院子重新收拾了好几次,欢喜的心情在见到儿子后就绷不住了,她好好地白胖儿子送出去,回来的怎么是这么一个黑瘦寡言的孩子,还好连夫人一通咋呼后,连弘泽才话多了起来,不过都是不得不安慰连夫人,好让自己耳根子清净。
而老大连弘宇既更不用说,自从被连淮南花钱买了个八品的官,就更加花钱如流水,成天不是跟这些人喝酒,就是跟那些人赛诗,大大小小的笑话和麻烦闹了一箩筐,都是二十四孝的老爹连淮南在兜着。
总之,这一年里连家没有买彩票的运气。
连弘文有些微醺的跟兄弟告别,本想着回去洗漱一下,可还是惦记着娘,就先去了唐姨娘房里看看,没想到一向喜欢清静的房里时不时的传出笑声,他仔细一听,就知道谁在里面。
他推开门,果然看到夏娃坐在唐姨娘的身旁,比手画脚的说真什么,小嘴里不停地得吧,还是唐姨娘身边的魏妈妈先看到了他。
“五少爷,您来看姨娘了,喝酒了吧?奴婢去给您倒杯醒酒茶?”魏妈妈连环炮似的说个不停,也不等连弘文同意,看到唐姨娘点头,就快速跑了出去。
唐姨娘笑容未减的看着儿子,也拉着夏娃一起过来,指着她说道:“这丫头的嘴挺厉害的,跟我说了一晚上你们在茂县的事,都没看到她说口渴,看她现在做事也利索了很多,看来跟你去了外头一趟,确实历练了不少。”
连弘文笑着顺应母亲的话说道:“她很能干,温妈妈带着她做事,也总在我面前夸她。”
是吗?夏娃听着还挺新鲜,她还没见过温妈妈夸过她。
唐姨娘却看到夏娃的反应,觉得很有意思,别的丫头见到主子这么给面子,起码也客套几句,她还傻愣愣,好像还挺受用的听着,而且儿子说起她的态度,还挺熟悉,看来当初救下她,将她带出连家确实是一件好事,能够走出连家,在外面得到历练,才能看到夏娃如今的变化。
想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待在这笼子里,她心里一片默然。
连弘文看着母亲常有的神情,就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想要说些什么,就先让夏娃回去休息。
“唐姨娘,五少爷,奴婢先回去了。”夏娃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转身离开。
在茂县待久了,夏娃随意了很多,温妈妈也不是在礼节上十分刻板的人,但是回到连家就不同了,这里的气氛让她没来由的觉得不安,所以还是谨慎点,按照规矩来。
关上门后,连弘文瞧瞧母亲的脸色,静默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娘,我听大夫说你最近的药量又加重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为你自己着想,也为我想想,好好养身体吧。”
唐姨娘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苦笑的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有那些事我也熬不了多久,我只想着多活一天是一天,我还想看着你娶媳妇生孩子呢。”
“娘,不要说丧气话,您会长命百岁的。”连弘文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不敢松开。
唐姨娘浅浅的笑了,知道儿子的心意,也就没再反驳。
魏妈妈此时端来了醒酒汤和唐姨娘日常喝的药,母子俩对着灌下去,连弘文服侍着母亲入睡,回头就叫了魏妈妈出去。
连弘文才从兄弟那里听说里一件事,老太太出殡当天,离家十多年的三叔连淮远回来了,这件事在连家引起不小的震动,他是没赶上那个时候,但是可以想象他娘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他要找些人来问。
果然,魏妈妈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老太太出殡当天的事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连老太太过世,家里上下一片哀戚,分了家出去的连淮风以及其他亲戚早就在灵堂前跪成一片,连淮南原本没指望一向古怪的三弟连淮远会回来,但是连淮远居然真的就在出殡当天回来了,一些年纪不大的小辈甚至都不认识连淮远,可见他有多少年没回来。
连淮南和连淮风两兄弟当时就拉着连淮远好一通感慨和数落,感慨着十几年的兄弟不想见,数落着他的不负责任和不孝敬父母,最后还是因为出殡的时辰快到了,大家先紧着办正事才放过了连淮远。
丧事办完后,连淮南和连淮风就拉着连淮远躲在房理聊了很久,无非是问些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之类的话,连淮远这个人吧,一直都是温和而倔强,这些年在外面闯荡后,这种性子只增不减,他不想说的话,连淮南他们就是问的吐血,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还是连夫人出来大圆场,说什么“小叔这些年在外面受累了,如今也该回家好好跟家里人聚聚”之类的话,两个兄长都各怀心思的看着连淮远,他倒是没有给个落实的话,只说这么多年没给老太太尽孝,要多陪着老太太,因此要为老太太去延平最灵验的崇福寺上香,斋戒,诵经一个月。
所以准确来说,连家小辈还没跟连淮远熟络起来,他就又离开了连家,所以连弘文回来都没见过三叔的人影。
连弘文最想知道的还是自己的亲娘见到连淮远之后的事情。
没错,说起来这还是府里的老人或者跟着唐姨娘多年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唐姨娘当年跟连淮远青梅竹马,情根深种,可是阴差阳错,一个远走他乡,一个另嫁他人,可是唐姨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作为儿子,连弘文曾经好奇过母亲的那段感情,因为他想知道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感情能让母亲这样的牵肠挂肚,他查到了一些往事,而唐姨娘也察觉到儿子知道了这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好几次都跟儿子交心的谈过,希望他将来不要重走她的老路。
这次连淮远归来,连弘文很担心母亲会被再次勾起心病,影响了心情和健康。
魏妈妈也同样担心,她都在唐姨娘耳边劝了不知道多少回,可唐姨娘只是在人群中偷偷看过一眼连淮远,连淮远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她回房之后,虽然没有当年那样的激烈,但是长吁短叹,时常走神,然后又病发了。
根据大夫的说法,唐姨娘的病属于“心情”调养范畴,但是如果不注意疏通调养,积郁成疾,病来如山倒也是有可能的,把魏妈妈这伙人给吓坏了,也惊动了连淮南和连夫人,赶紧从库房里拿出人参来给唐姨娘吃着。
连弘文听完,他自己都不太理解亲爹连淮南的心态,要说当年他娘跟三叔的事情,他爹不知道是完全不可能的,可是他爹居然能忍着,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在乎他娘是不是给他冷脸冷遇,这到底是图什么。
“少爷,您还没睡呢?”夏娃的一声问话,打断了连弘文的愁绪。
连弘文转身就看到她一脸讨好的笑脸,抑郁的心情便开始有了点好转,却板着脸问道:“我在这里吹吹风,醒醒酒,你怎么还在这儿?”
“少爷,我有点事想求你。”夏娃有些心虚的搓着手。
连弘文诧异道:“什么事?”
夏娃赶紧答道:“是这样的,我好久没回去了,今天事情都忙完了,我想明天抽空回去看看。”
原来是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回去看看就去吧,记得跟温妈妈知会一声就行。”
“谢谢少爷,您真是好人,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夏娃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一溜烟就跑了回去,连弘文一脸莫名的看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