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弘文收到了京城里苏洛寄来的信,这次恐怕京中的形势不太乐观。
苏洛的信里说,皇上的一次次动作都在意图剪掉郑王的羽翼,当然也顺带剪一下康王的羽毛,郑王身边的人一个个被参,有的还被贬,那手段跟之前处理楚王十分相似,这让郑王一脉的人很有危机感,之前处置楚王的时候,他们已经够低调,尽量不要成为皇上的眼中芒,结果还是不被皇上所容。
依苏洛的观察,他起初还觉得这个新帝能由以前不算热门储君人选成了当今的皇帝,应该会是个很隐忍很审时度势的人,结果这一路看下来,这个新帝的心眼有点小啊,或者说当初大家都是王爷的时候,他在楚王和郑王之间吃瘪比较多,所以现在报复的机会来了,本来这几个王爷身边的拥护者一大堆,权力更加集中在他们手上,新帝上位后还屡屡被掣肘,所以皇帝想要整治这几个王爷可以理解,但是以前的做法都是徐徐图之,哪有他这么急吼吼的,这不是逼着别人反抗嘛。
苏洛是经历过楚王之乱的人,也看过不少京城里不少高管权贵被重新洗牌后的现状,所以特别感慨,更加不希望又来一次这样的“人祸”。
可是新帝度量太小,一次次挑战郑王的底线,在苏洛寄出信的前一天,皇上下旨让郑王的小舅子娶了严御史的三女儿,而且是一个月之内完婚,可关键是那个御史的三女儿是个庶女,虽然她母亲是贵妾,可那又怎样,郑王的小舅子闭着眼睛找个老婆也不会找个庶女,而且这个严御史还总跟郑王一脉的人过不去,这不是诚心恶心人吗?
苏洛就像讲笑话一样把这桩赐婚引发的种种争执娓娓道来,虽然确实鸡飞狗跳,啼笑皆非,可是却让人笑不出来,皇上这样明着打脸郑王,如果郑王不愿忍了,翻脸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的乱象?
连弘泽听了连弘文说的这些,也是同样的担忧,不过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五哥,这次我跟三哥去夷州碰到的那个沈家,你知道我查到他们跟朝廷中的哪个官员有过交集吗?”
“户部的侍郎丘秉忠?”连弘文猜测道。
“对,就是他,五哥果然消息灵通,沈家还有江南的一些商户貌似跟这个侍郎大人还有兵部侍郎都有过来往,就是他们给了沈家胆量到处收集粮米,一点都不低调,而且这一个多月里已经收购了三四回,每次的分量都很多,他们一下子储备这么多米粮干什么?”
连弘文思忖了半天,不得不想出一种可能。
“苏洛说过,丘秉忠虽然看似中立,但其实暗中跟郑王有来往,如果他们短时间里做这种动作,很难说郑王是不是有了反意。”
“郑王也要走上这条路吗?可是京城才刚安定下来,再这么乱下去无疑是一次内耗,这些人都疯了吗?”连弘泽扬高了声音,显示出他的难以置信。
连弘文却不作回答,他也希望这种猜测是假的。
可不仅郑王这边的消息不容乐观,连康王也被牵连,苏慎言一行人拖着犯人,最终还是回了京城,只是康王已经帮他们周旋,所以将犯人交给刑部后,他们各归各位,没有再被为难,也算是躲过一劫。
可是苏慎言那边刚消停,连家的麻烦来了。
连家一阵忙乱的时候,夏娃正在房间里收拾包袱,一点点的往箱子里装自己买的一些小东西,做的小饰品,一点一滴都是回忆,她一边跟温妈妈坐着交接工作,一边在整理自己的行礼,更一边跟各个熟悉的面孔告别。
整理好东西后,她本来准备将自己整理的菜谱送给连佳瑜作纪念,可是她院子的丫鬟却说连佳瑜一早就出去了,而且似乎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就像个掉进油锅的蚂蚱一样蹦跶的老高,然后就冲出去了,后来又听到有人说连家大部分人都聚在前厅,她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让连佳瑜急成这样,就跑到前厅,躲在柱子后偷看。
前厅里,连弘宇跪在正中央,上方坐着的连淮南怒的气都喘不匀,指着连弘宇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连夫人心疼他,给他端茶顺气。
连家兄弟也都是清一色的讽刺脸看着连弘宇,夏娃估摸着估计又是这位大少爷闯大祸了。
“你说说,你是怎么跟那些人走到一起的?我明明让人看着你,就怕你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还是一下子就给我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你是嫌我活得太久吗?”
连弘宇哭得一脸眼泪,连连摇头,恍惚的说:“爹,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骗我,我真的是无辜的。”
“这种事还能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总之就是你自己蠢,还连累了家里,现在你的人已经被那些官差带去问话,你好好想想怎么给自己开脱吧!”
显然刚才家里来了官差,还带了人走,而连弘宇怕成这样,那就真是他惹的祸,而且还不小。
连弘宇苦苦哀求一向护着他的老爹,死活不撒手,“爹,你救救我吧,我只是想跟他们套交情,好让他们拉我一把,我也想出人头地,总在这个位置上半死不活的吊着,没有大的出息,所以我想求着他们明年帮我某个差事而已,而我只是出点银子,我没想过会弄出人命!”
连淮南喝了口茶,已经不想再看到这个儿子了,太痛心,太不省心了,从小手把手教到大的儿子就是这种德行,他真的没脸见人。
而满堂都是他从小没好好重视的儿子,却不得不帮长子收拾烂摊子。
连弘文一直低头皱眉,早就不在意连弘宇在说什么,心里只是在想,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真的有人要对连家下手。
沉默了片刻后,连弘泽也怕事情没大哥说的那样简单,随即仔细问道:“那你跟知州大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说起提携你的话?你得仔细告诉我们,我们才好想办法!”
连弘宇见有人肯帮忙,也顾不得哭,赶紧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从被连淮南限制出门,身边都跟着不少人盯着自己的时候,连弘文就很想摆脱这种生活,他要证明给连淮南看,他也是可以出人头地,以后不用让爹总拿着几个弟弟来跟他比较,有一次在某娱乐场所喝闷酒的时候,偶遇了顾知州的陈管家,因为喝多了,就把心里的那点不如意说给了陈管家听,结果对方特痛快的说给他指条路,说是他家知州大人最近正想找人顶替了现在辅佐他的州判,但他家顾大人不轻易相信外人,所以需要银子周转。
连弘宇想这是个机会,而且还能搭上顾大人,也不顾他们家之前跟顾家的恩怨,就相信了陈管家的话,想抓住这次机会,反正他不缺银子。
后来银子给出去,陈管家也帮他引荐给顾大人,顾大人表示还挺欣赏连弘宇,这让连弘宇更加心花怒放,被灌了几次迷汤之后,集对顾大人言听计从,后来顾大人说是为了试试他的能力,就交代几件事让他办,他倒是办得很漂亮,顾大人还夸他来着,我以为升官的事情没有问题了,结果官差就上门了。
这下连弘瑞和连弘杰这种没有混迹官场的人都不得不说,这个大哥真是傻的让人无话可说,现在他连弘宇是丁忧在家,就算有升官的机会那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谁知道那时候顾大人会不会兑现,而且空口无凭,就凭一个跟连家有过节的顾大人的话,就一头栽进去,真是够蠢的。
连弘宇是被别人收拾烂摊子惯了,所以觉得闯祸也没事的心理,何况他还不觉得这种事有问题,自然不会有疑问,然后就被人算计了。
知州大人让连弘宇办的事里,出卖了不少连家的利益,让连家当冤大头,甚至让连家替一些无良商户,一些以次充好的东西出自连弘宇名下的几个店铺,但是打的都是连家的名号,而且这些获利的银子都拿来孝敬顾大人,最后还牵扯出一桩命案,连弘宇只是让属下去一个不给顾大人面子的百户的小妾家里给点教训,结果逼死了人,现在证据被人送到了衙门里,连家就算名声再好,这下出了人命案子,衙门也是要上门问清楚的,所以刚才连家的下人就被带走了,说不定没几下后就全招供了。
全程听下来,这像是顾知州布的局,也就连弘宇这样的脑子才会上当,连淮南不但气这个儿子败家,毁了连家铺子的声誉,更气愤他居然有胆子害死一条人命,即使是下人失了手,可也是因为他糊涂,每次连弘宇说话,他都气得憋闷,最后一口气上不来,当场被气倒了。
夏娃看着前厅里手忙脚乱的一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等到连佳瑜回院子的时候,她才冲上去问,“三小姐,大少爷的事真的这么棘手吗?连家会不会出事?”
连佳瑜满心想的都是大哥惹出来的祸事,冷不丁看到钻出来的夏娃,吓了一跳。
“你怎么跑出来了?魏妈妈不是说你在收拾东西吗?”
夏娃这才想起来将自制的菜谱给连佳瑜当礼物,“喏,我是想来给你送这个,可彩芸说你很激动的跑出去,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其实,起初她担心连佳瑜是不是收到了师父的信,师父是不是又遇到麻烦了,不然连佳瑜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连佳瑜眼神一动,视线飘到夏娃关心的脸上,欣慰道:“你看,你一个快离开连家的人都还知道关心这个家,可大哥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长进,爹现在被气成这样,可等身体好转了,八成又要为大哥的事情奔走,我虽然从小埋怨爹偏心,但他到底是我爹,最近对我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我实在是有点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