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觉得您不可能宁愿看着儿子被害死,也不愿意跟褚将军的残余属下妥协,还是觉得我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连弘文故意停在这里,看到安义侯脸色大变,震惊恐慌的眼神,他就知道果然猜对了。
“实话告诉侯爷,我也是费了好多心思才查到这些证据,起初我们也很难理解怎么会有一个父亲愿意亲眼看着儿子去死,也不愿跟那些匪徒妥协,直到我知道了那些匪徒的身份,还有侯爷当年的好手段,才明白侯爷这么疯狂追杀褚家人的原因。可是侯爷难道就不心虚害怕吗?这么多人因为你而死,你就不愧疚吗?”
安义侯冷哼一声,桀骜的看着连弘文:“成王败寇,成就大事的人岂会这样妇人之仁?”
连弘文嗤笑:“是吗?侯爷好胆色,想必你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所以才会放任那些人害死自己的儿子,因为你知道如果答应了他们,褚江军的案子就会兜不住,你就全完了。这些年你谎称一直在寻找儿子,其实一直只是做些表面功夫吧,只不过近两年侯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你为了让侯夫人振作,能对生活有所期盼,所以才找了个人顶替了你儿子的位置。一开始你也乐意伴成慈父,只是没想到我们出现了,还知道了孩子的身世,其实你并不在意孩子,但是侯夫人在意,所以你不能还回孩子,而且更怕自己儿子死亡的真相被人知道,你只能一边掩盖真相,一边折磨着两个孩子,想以此威胁我们,对吗?”
此时,安义侯对连弘文的愤怒中渐渐多了些惶恐和震惊,他真的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看来他知道的事情远不止自己想象的那样,他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你就是拿着这些话去说服了我夫人,让她帮助你们来打倒我?”
“当然不止这些,侯夫人确实难以置信,阮老夫人说侯夫人哭的几近昏厥,还是老夫人劝了很久,侯夫人才听得进去劝,因为阮老夫人说了褚将军的事,也说你铁证如山的罪行,所以劝侯夫人及早做决定,以便保住陈家和翁家。所以那日大殿之后,侯夫人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她跪求皇上饶你不死,还求皇上宽恕封家的人。侯夫人真是个善良大度的人,她明知道那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依然视如己出,明明痛恨你狠绝无情,害死她的儿子,却还要是为你和封家求情,侯爷如果当初不是被权势迷了眼,昏了头,做出糊涂事,有侯夫人这样的人陪着你一生,必定是另一个让人羡慕的故事。”
安义侯自嘲的笑了,谁能有预知的本事,谁又能抵挡得了权势的诱惑?他不甘于只是个蒙荫的落魄世族子弟,他要让别人看到他的本事,他喜欢权势带给他的快感,所以才一步错步步错。
看出安义侯有了一丝悔意,连弘文再接再厉:“侯爷,你凡事走错了一步,就执迷不悟的错到底,才会时时收到掣肘,可是如果回头是岸,及时补救,并不一定就是个很差的结局,您说呢?”
“你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吧,何必拐弯抹角,直接说吧。”安义侯早猜到了连弘文的意图,但是此刻他倒要看看连弘文还要搞出什么名堂。
连弘文淡定的笑了笑,直截了当的说:“你我都知道只有你一人要做到谋害一国的大将军,还能做到没有太大的破绽,可是不容易,单凭侯爷当年的势力就能做到这些未免有些天方夜谭,我大约猜得出来是谁帮着侯爷设下这个圈套,可是侯爷却自己一个人抗下这个罪名,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如今侯爷能够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封家能够免于罪行,可都是侯夫人求情的功劳,而不是你要护着的某个人,你难道还要辜负侯夫人的苦心吗?”
“哼,你不用假好心,你已经利用我夫人算计过我一次,我不会让你第二次得逞。”安义侯更加直接的拒绝了连弘文的劝说,压根不领情。
“侯爷认为翁家是你可以倚靠的,是能护着你性命的唯一靠山,可侯爷跟翁家来往多年,翁家的行事作风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即使翁家如今答应护你周全,可过了三年五载,侯爷的事情渐渐淡忘,褚将军的案子也没人再提起,侯爷也对翁家没有多大的威胁,那时难道侯爷还认为翁家还会庇护你吗?”
安义侯讽刺的笑看着连弘文这个年轻人,真是好口才,把什么都摸透了,幸亏家世不显,年纪还轻,不然准得是个不咬死人不松口的主,可惜了,他信不过他。
“你说的不错,翁家人什么德行我最清楚,我根本没指望他们会真正的庇护我,但是我更信不过别人,好歹我跟翁建昌知根知底,他所作的事情还能成为抓在我手中的把柄,只要我活着,他才能周全,我为什么不赌这一把,而去相信你?”
连弘文没想到安义侯对翁家还有这样的自信,他以为安义侯选择翁家是无奈之举,是想抓紧最后一棵稻草,不过也无妨,就像夏娃说的,无非是诱惑不够大,想要让安义侯改变主意,得再加把劲。
于是他便再次说道:“侯爷,你我本无冤仇,原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因为小七和珍儿,我们才被迫为敌,而且褚将军的案子你也怨不上我,这都是你自己做下的罪恶,如果不是碰到我们,褚将军的儿子要是遇到了你的政敌,那牵涉到的人可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所以你我只是立场不同,但你握着翁家的把柄,这是你的护身符,但也是你的催命符。”
安义侯一惊,熟知翁家人德行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个,翁家人骨子的凉薄跟封家人如出一辙。
“翁家人恐怕不喜欢自己头上悬着一把剑,而你选择翁家无非是怕自己虎落平阳,会被往日的政敌暗害,可是如果我保证与皇上求情,只要你如实供述褚将军案子的全部过程,你也不用受到流放之苦,只是再也不能出京城,想必是没有性命之忧的,侯爷认为如何?”
连弘文想到皇上对翁家的态度,安义侯的把柄说不定真能成了他的护身符,只不过这次护着他的人是皇上,所以他才劝说安义侯说出翁家的罪行。
安义侯迎上连弘文的视线,面上露出讥讽的笑意,他从连弘文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不屑和冷意,知道这个年轻人对他也不见得多么善意,而他有翁建昌致命的把柄,只要翁建昌还想坐稳翁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只要翁建昌不想自己的身世被揭穿,也不想自己做的那些耸人听闻的事被人知道,安义侯就有把握不被翁建昌赶尽杀绝,所以与其相信连弘文的所谓“善意”,他更习惯了相信自己。
“真是让你费心了,能够想到这些说辞来游说我,可是让你失望了,我已经认了罪,并不想攀扯其他人,连大人还是请回吧。”
面对安义侯的果断拒绝,连弘文稍愣了片刻,便已明白这位敌意甚深的侯爷早已经一条道走到黑,他算是白来一趟。
“侯爷真是执着,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你的决定。”
说完,连弘文刚想走出天牢,却想到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
“不知侯爷是否能告知,当初你带走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的娘亲的情况如何?如今在哪儿?”
安义侯微微闭上的眼睛缓缓张开,眼神毫无聚焦,冷漠的说了句:“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