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凝神半刻,道:“这个只怕三丫头最为合适,她向来果断,言语气魄上不输凤丫头,且又比凤丫头认得书,去了宫里,若能得皇上赏识,以后便富贵无忧了。”
王夫人听她中意探春,心中大是不悦。虽这些年探春一时在跟前养着,但毕竟不是亲娘,总归隔了一层。且若她亲娘不在了倒也罢了,偏偏那人还好端端地活着,并还有一个儿子。
若是探春进宫受了宠,那赵姨娘到时不知在她面前又是何等嚣张,她在老太太老爷跟前的地位,又升一截了,只怕,总有一日,便要与她平起平坐的。
况且,如今元春的身体情况,只她最了解。万一有个不测,到时整个贾家便全靠探春一人,到那时,赵姨娘母凭女贵上了台,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呢?
因此,摇摇头道:“探丫头谈吐见识都好,只不过,总归是庶出,如何能选进宫呢?”
贾母笑道:“这又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在咱们府里,还不是如千金小姐一般养着的。况且,她母亲是咱们府里正经的姨娘,也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王夫人听贾母如此说,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言语。只得转了话,道:“老太太说得有理,只不过这事还是得跟娘娘好好商量才是。还有一事,因宝玉年纪大了,整日和姐妹们一起住在园子里总归不妥,又天天无心读书。因此,我想,倒不如给他说门亲事,有人管着,咱们也放宽心。”
贾母点头道:“这话有理。你心中可有人选了?”
王夫人虽中意宝钗,可是如何敢说?只笑道:“还要请老太太定夺。”
贾母摇摇头,道:“说到底,你才是她母亲。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王夫人这才敢开口,笑道:“依我看来,宝丫头那孩子就不错,知书达礼,气度不凡,又是个最大方的,素日宝玉也服她,两人也是自小儿一起长大的。”
贾母摇头道:“宝丫头虽好,只不过,不是迟早要进宫的么?虽这些年耽搁下来了,但总归是要送进宫去的。”
王夫人笑道:“我才从姨妈那边过来,跟她说了此事,她也是极愿意的。至于进宫,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消内务府那边找个人将她名字消了便罢了。”
贾母道:“你且先回去,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我要好好想想。”
王夫人便告退回房,一会儿,鸳鸯回来,贾母将此事跟她说了,又问道:“我叫你去问的事,怎么样了?”
鸳鸯笑道:“我去的时候,二奶奶出门了,还没回来,大约也是去办老太太吩咐的事去了,我晚些再去瞧瞧。”
贾母点头道:“嗯,此事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若是有人这般瞒我,我决不轻饶!”
却说宝玉对黛玉说了句重话,虽当时没有回潇湘馆安慰,但心里到底不舒坦,又是担忧又是难过,晚饭也只胡乱吃了几口,便倒床睡了。
麝月进房来,见宝玉蒙着头躺在床上,袭人在一旁做着针线,笑道:“二爷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早便睡了。”
袭人因晴雯那事一直为宝玉猜疑,总觉得是她在王夫人面前说了什么话,不然为何太太如此喜欢她,却独嫌弃晴雯。且这些日子来总是想着宝玉身世的事,面对宝玉,要不就在想别的,要不就总是略带思索看着他,等到宝玉问起,又总说没事。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宝玉便越发恼她,这几日也不大搭理她,袭人又因满腹心事,也不如何管。
因此,这两人虽表面上一切照旧,便如往日一般,但早已貌合神离,极为疏远冷淡。
只麝月向来心粗,倒也并没发现。
此时一问,见袭人满脸惶惑,不禁笑道:“这真是奇了!你平日眼里心里不就只有一个他么?今日他明显有心事,你居然也不知道?”
袭人冷笑道:“他做主子的,即便是有心事,如何会跟我一个丫头说呢?”
宝玉本因黛玉之事心里烦躁,并未睡着,只侧向里躺着,如今听见袭人如此说,霍地从床上坐起,批了衣裳便往外走。
慌得麝月忙拉住他,道:“我的爷,你这又是怎么了?”
宝玉一把将她的手甩开,怒道:“你们做丫头的要说话,我这做主子的还是趁早回避得好,以免碍你们的眼!”
说罢,便径自出了门,也不管麝月追在后面叫唤。
出去之后,想起近日老太太、太太并探春、惜春乃至麝月袭人等,见到自己时眼神都怪怪的,隐含戒备与怀疑,便似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一般。
想到此不禁一阵气苦,他向来跟姐妹们亲近,也无什么主子架子,她们却为何这般待他?
也许,林妹妹会知道原因?
只是,昨日才将她得罪了,不知道她此时气消了没。
可一想到麝月袭人的眼神,宝玉此刻只想快点跑到林妹妹那边,跟她说说话。只有林妹妹,从来不会逼他做什么事,只是一味维护他,对他好。
想到这儿,宝玉于是便往潇湘馆的方向走去。待走到那边,远远地便听见一阵琴声传来,宝玉虽不知是何曲子,但只觉其中满含辛酸委屈,一时怔怔听了一阵,竟不由得失了神。
心中暗想:妹妹为何总是如此伤心呢?何时,她能多笑一笑呢?
心中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院子里。
此时虽快入冬了,然而潇湘馆里的绿竹却依旧郁郁蓊蓊的,长满了整座院子。
黛玉的房间亮着烛光,映照在窗纱上,影影绰绰能看见黛玉正在抚琴的侧影。
宝玉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紫鹃的声音,道:“姑娘,宝二爷如此伤你,你就不要再为他伤心了,何苦来?”
却听得黛玉叹气道:“你不懂的。”
紫鹃气道:“我不懂,我怎么不懂了?姑娘对宝玉的心,别人尚且不明白,我可是清楚得很呢I是,他身边不仅有个袭人不说,且动不动便在姑娘面前说起宝姐姐这个如何,那个如何,那边又还有一个史姑娘,竟把姑娘摆在何处呢?依我说,姑娘且别对他那般上心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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