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听说惊羽要随独孤玄进宫,第二天一早就把惊羽从床上招呼起来了。 化妆梳发,比平时更加认真仔细。然后又从柜里寻出了许多鎏金华丽的衣裳,在惊羽身上来来回回得比对。
惊羽平日里的用度,独孤玄完全是比照王妃的尺度来的。因此,首饰霓裳,惊羽屋里从来不缺。但惊羽素来不用,便让他们全都压了箱底。此时,倒是被小丫头翻了出来,派上了用场。
惊羽昏昏欲睡,争不过巧儿,索性闭上眼睛补眠,随便她在自己身上折腾。
巧儿也很苦恼,红裳的这件明艳大方,黄色的这样青春洋溢,穿在小姐身上都很好看。到底该选哪件?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不上心呢?”巧儿抬头看一眼脑袋一点一点得已然睡得酣畅的惊羽,很是恨铁不成钢,“这北临不比东启,除了王爷,咱们一个人都不认识,可不能被人挑出刺儿来。而且,这可是您夺回王爷的大好机会。奴婢一定要把您打扮得美美的,那北临陛下见了您必然就不会再生给王爷另赐婚事的念头了……”
惊羽是在巧儿的碎碎念中悠然转醒的。她转转头,突然觉得头顶上有东西压得她脖子很酸。转眼往镜子里一瞧,瞬间就把自己给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了。
镜子里头的那个妇女,是哪位啊?
头顶假发盘髻,斜插一排金步摇,脸若艳丽桃李,最叫人震撼的是,居然还着一套大红霓裳!
这是做啥?过年了么?要不要这么喜庆啊?
惊羽顿时想起柳眉那个女人,这大红显然是她的专用色彩啊。看看自己穿的模样,就能比较出来了。她穿那叫妖媚,自己这样装扮那可真是不伦不类了。
“巧儿,你真是没有愧对你的名字。”惊羽回头给了巧儿一个无限崇拜的眼神,“人家是化腐朽为神奇,你是化年轻为老迈啊。其实,东启皇帝那张老脸是经过你化妆的吧?”
巧儿立时听明白了惊羽的嘲弄,嘟唇不高兴了,她这可是最标准的宫装发髻诶,她家小姐还真是不识货。
惊羽也不管她,强行卸了头上的假发,顺便把那一套金步摇也给扔了下来,于顺溜下来的秀发上随手用丝带绑住。再拿起梳妆台上的帕子拭了拭,擦掉脸上过分的红艳。最后在巧儿的惊呼下,一把扯下身上的衣裳,换上平日里的白裳,这才作罢。
“小姐,你这不是跟平常一样了吗?”巧儿瞪着眼,犹想以礼数之教劝说自家不长进的小姐。
正巧外头有仆人来唤:“小姐,王爷差奴婢来问,您准备好了吗?”
惊羽忙忙答道:“好了。”给了巧儿一个安抚笑容,就头也不回得落荒而逃了。
她可不想再被巧儿瞎折腾,不过是去赴一个无关紧要的宴会,见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自己还是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陪客,有必要那么折腾自己吗?
王府外头,清风徐徐,柳荫下的华贵马车旁,一身紫袍的华服青年早就负手立在那里。
看着远远的白衣翩跹而至,他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得泛了开来。
他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竟踱上一层金光。
“上车吧。”
惊羽也不矫情,伸手就着独孤玄手上的力道跳上了马车。
双手交触的那一刹那,流光飞舞。男子浅笑,仿佛为了这一刻的相见,即使等上天长地久也是心甘情愿。
.
到得皇宫,惊羽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多么得敏感尴尬——因为参加这宴会的除了各位王爷大人外,女眷多为王妃之类的人物,另外便只有一些大家小姐了。
独孤玄一来便被众男人们簇拥着去了,独留惊羽一人在女眷区徘徊。
她倒也没什么意见,随手取了些糕点,拿壶酒,自斟自酌起来。顺便再来欣赏这一票娘子军的装扮——啧啧,这一个团的娘子军,还真是跟全都经巧儿手底下打扮过似的,居然全都顶着那据说是宫髻的东西。那么重,也不怕折了脖子!
惊羽尽量低调得躲在角落里,眼睛时不时得扫一下另一边谈兴酣畅的独孤玄。想着会不会有人给他下毒或者刺杀什么的,她好第一时间上去营救。虽然她不认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会有人很没脑子得干出这种事来。
但令她纳闷的是,自己每次都会与独孤玄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就想不明白了,独孤玄没事做么,老看她这边做什么?
世上的事情总是不如人心愿的。惊羽明明不想引人注意,偏偏有人非要让她浮出水面。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耳边传来轻柔的话语,声音糯糯的,很是舒服。
惊羽转眼,才发现身旁站了一个橙色衣裳的姑娘,眼睛弯成镰刀,很是和蔼。
惊羽在这个世界上没接触过几个女人,说到大家闺秀,除去二姐巫梦蝶外,惊羽能想到的典范就是当日东启皇宫内被云出月戏耍过的洛梅了。
那丫头完全是人前淑女人后撒泼专横跋扈大小姐的典型。但看眼前这位小姐,温和可亲,真真是与那洛梅大小姐是两个极端。
惊羽向来是别人对她一分好,她还别人十分好,别人待她一分恶,她便百倍奉还的主。因此,虽然她很不想与这里的人有纠缠,但到底也不好拂了美人的脸面,只得笑盈盈回道:“我只是广清王爷的客人罢了。小姐自然不识得我。”
那橙衣姑娘一愣:“原来你就是广清王爷从东启带回来的姑娘啊。”随即掩嘴轻笑,“我可不是什么小姐咯。我快当娘了。”
惊羽这才惊觉那姑娘的右手一直轻轻按抚在小腹上,下面是微微的突起。
惊羽暗啐,这实在是不能怪她。全都相似的发髻,谁能分出小姐夫人啊。
当下,微微抱歉:“对不起,原来是夫人。”
“没事。呵呵,很无聊吧。”那橙衣少妇很是自来熟,“其实啊,我也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一大群女人聚在一块儿比衣裳比首饰,有什么意思?”
惊羽陪着笑了笑,无声无息得转换了话题:“夫人肚里的孩子几个月了?”她没什么兴趣跟个刚见面的人推心置腹讲自己现在的感受。所谓多说多错,保不准还会被某个躲在暗处的人利用了。倒不如把话题转到别人身上。
果然,那橙衣少妇见面前的姑娘说到自己的孩子,立时脸上大放异彩,幸福不言而喻。
“三个月了。这可是我第一胎呢,虽然与相公成婚也多年了,但一直无所出。你知道的,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在家里的地位其实是不高的。还好,老天怜见,终于赐给了我一个孩儿。相公说,等这孩子出生,就让我补上那侧夫人的空位。”
说到这里,少女脸上掠过一闪而逝的忧伤。
惊羽纳闷了,都能母凭子贵了,这女人还忧什么?但她想,可能是孕妇情绪不稳吧。倒也没再多想什么。
“唔,有点渴了。你帮我倒杯酒,好吗?”少妇又笑了,露出镰刀般的眼帘。
惊羽不甚在意,拿过酒盏,从自己的酒壶里倒了杯递给她。
皇宫里的酒水就是够人性化。给女眷们备的虽说是酒,其实只能算是果露,微微带些酒意。所以,就算是孕妇饮了,也无甚大碍。
“谢谢。”少妇道声谢,看了看酒盏,不经意得皱了下眉,然后举起酒杯一骨碌把里头的液体喝下了肚。
惊羽也皱眉了。喝杯酒而已,至于么?怎么搞的跟喝毒药似的视死如归?
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独孤玄,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得盯着自己面前的橙衣少妇,眉头越蹙越深。
惊羽又纳闷了,干嘛?那眼神分明是厌恶防备以及仇恨啊!独孤玄跟个女人会有什么仇?还是这么一个孕妇?
但这疑惑没在惊羽心里盘旋多久,因为下一刻,那女人突然一手掐着她的手臂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直喊疼。
然后,竟神速般得冲过来两个据说懂医的大人,扶住那少妇,粗粗一诊脉,就凝眉喊了声:“中毒!”
这一变故自然吸引了周围人们的围观。
当众夫所指惊羽为下毒凶手时,惊羽悲催得发现,自己居然被人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