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41、倾吐衷情
王清莲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王清莲前来就是为了吊唁我母亲,只是她得到我母亲去世消息的时间稍微迟了些,所以来迟了一步。
其实,在我去煤矿的前几年里,王清莲经常到我家里来坐坐,她与我母亲之间早已建立起一种十分深厚的感情。
王清莲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十分突出,但她勤奋好学的劲儿在全班却是有名的,只要她在学习上碰上了疑难问题,就一定会向人求教,而且打破沙锅问到底,直到弄懂为止。而她问得最多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我。大概我有足够的耐心为其讲解的缘故,所以她对我的印象一直很好,这就能解释当苏得利对我进行刁难之时她为什么会勇敢地冲上前的原因。
后来,我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成绩一落千丈,并且由于父亲的病故而最终辍学。而王清莲继续保持着持续进步的良好态势参加了中考,并以较高的分数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但遗憾的是,恰逢王新莲的五哥娶亲,她家原本就窘迫的经济状况经此一折腾,更是捉襟见肘,很难再维持她继续念书。
王清莲只好洒泪放弃了学业。回到家中的她在短时间内还适应不了没有书念的生活,时不时会寻着以前上学的足迹来到学校,在朗朗的读书声中怅然若失地在周围转悠。
就这样,有一次她竟然转进到我家去了。
这个时候,我已去了煤矿,家里只有我母亲一个人在家。王清莲曾到过我家,所以我母亲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这不是姓王的……方翔的同班同学吗?”
王清莲喜道:“没错,婶,你还记得我!”
我母亲以为她是来找我的,不无叹息地说:“真不巧,方翔去了煤矿,已大半年没回家了。”
“婶,方翔去煤矿的事我早已知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是专门来看您的,陪您说说话。”王清莲很细心,想到了我母亲孤零零一个人在家,特别需要有人陪伴。
据我母亲说,王清莲与她聊得十分投机。之所以聊得十分投机是因为她们找到了一个相互感兴趣的共同话题,而这个共同话题就是我。她们话里话外都在说我,母亲说得是我在家里的事,王清莲说得是我在学校里的事。
母亲喜欢说我的事,我能理解,世上有哪个做母亲的不挂念儿子的?回忆与倾诉是母亲想儿女的另一种表达。那么王清莲呢?她为什么喜欢说我的事和听我的事呢?
在煤矿,我们一大群男子挤在一个大宿舍里,每天都会重复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女人,虽然那些矿工们的话粗俗无比,却无形中为我打开了一扇了解女人的窗户。有很多男女之间的事,我就是通过他们的嘴知道的。当母亲告诉我这件事时,我多少也明白一个少男受到一个少女的关注到底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刚刚去煤矿那年的大多数时候,我都情不自禁想起了王清莲。不过,我感觉这时候想着王清莲与少儿时想着姐姐是有本质区别的。小时候更多的是无知好奇的胡思乱想,想的时候像做贼,总感觉有一种羞耻感与犯罪感。而现在就不同了,想的时候很甜美,有股催人奋进的力量,有种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有我在家的时候,王清莲也曾来过几回,我们之间的感情正是从这些来往中慢慢展起来的。刚开始,我倒不敢把两人的关系往深里想,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交往是再正常不过的同学之间的交往,但日子久了,异样的感觉就越来越重。
王清莲在跟着父母兄嫂下田上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这几年里,模样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把人们心目中那个假小子的形象远远地甩到了过去,已长成一个秀丽挺拔风姿绰约的大姑娘,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越是这样,我们的关系就越是微妙了起来。我渐渐现自己有了奇怪的症状,就算是刚刚离开她,马上又无比地想念她,恨不得立刻回到她身边,而每次见到她,脸上会烧,心跳会加快,说话也是结结巴巴,语无伦齿,文不对题。同时,我也现了王清莲似乎受到了我的传染,平日落落大方的她也变得拘束起来,往往还没说话,脸上就已经是红扑扑的了。
我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特殊时刻,面对着一个青年男女都无法逃避的一个问题——这种事在家乡普遍被叫做终身大事,而在书里却有另外一个浪漫的名称,叫*情。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心里所想对方大概都已经知道,但我们就是不敢把它说出来,而是始终深藏在心里,任凭它酵变得愈浓郁。
捅破这层窗户纸的还是我母亲。
在化疗期间,王清莲曾经提着一篮子鸡蛋来探望过我母亲。母亲拉着她的手,感慨地说:“我们家方翔要是能娶上你这做媳妇,那我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当时在场的还有姐姐姐夫等一些亲戚,母亲此话一出,把我与王清莲都闹了个大红脸。
也可以这样说,母亲的这句话就是向我交待后事。因为在她说这句话的十来天后,她便与世长辞。
入土为安的安葬仪式是必须讲究日期时辰的,姐姐请村里精于此道的老人帮忙算了算,选好安葬的日子就是母亲病故的当天,整个仪式在时间上十分仓促,待王清莲前来的时候已经是料理完后事的第二天了。
我正卧病在床。也不知怎么的,我一见到她,竟然百感交集,积压在心头的万般愁苦就如同洪水寻到宣泄口一般地奔涌而出,也不管在家里还有帮忙处理丧事善后的一些人在场,拉住她的手就失声痛哭起来。情绪难以自制,委屈得就像个孩子!
我一边哭一边说,不仅把内心对父母对姐姐的歉疚之意说了出来,还把以前不敢说对她的爱慕之情也一古脑地倾泄了出来……
几个月之后,我和王清莲正式确立了关系。我们两人到田间去散步,又不由自主又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景。
王清莲吃吃直笑:“……你拉着我坐下了,说了那么多话……你的举止大出我意料,还有那么多人在场,我感觉我的脸是滚烫滚烫的。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脸蛋,但我想,肯定像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
“那天的我都说了些什么?”尽管过去了些时候,我依然神往不已,很想重温其中的细枝末节。
“你先说的是对家里亲人的愧疚……”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王清莲有些不满。
“不记得了。”其实,我当然记得,王清莲在那个场合所说的话,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但王清莲显然相信了我的话,她说:“我劝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你为你母亲所做的相信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不过你的良好愿望没有得到相应的好结果而已。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成好事,这是冥冥中的天意,不是谁想控制就能够控制得了的,只要扪心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我相信,九泉之下的叔与婶会为你的行为感到很欣慰的……”
尽管王清莲的这句话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清楚楚记得,但她再一次说给我听的时候,我依然难以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王清莲刮自己的脸羞我:“你现在怎么还与那天一样?一个大男人哭得象个孩子一样,你羞不羞?”
“那是因为,我把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很感动。”她眼睛里有些湿润。
“你知道我当时有什么感受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你告诉我吧。”
“……不告诉你!”我故意想留点余味。
不料,她却说:“定是些不……正经的想法……我才不想听。”
我大感冤枉:“你怎么就确定我有不正经的想法呢?”
王清莲的笑声里有一点点坏:“小时候,你不是……偷看你姐姐洗澡吗?”
我先是一愣,然后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啊,哪壶不开你偏提哪壶,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一番打闹之后,我告诉她:“当你迈着均匀的步子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就像美丽不可方物的女神,光彩照人……你安慰我,娓娓道来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