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天籁之音
作者:狐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30

事实上,我在那个至今还不知道地名的派出所只仅仅蹲了四天,这个结果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当时我被抓时,就曾经问一个高我半头的高个子公安,受伤倒地的那个人情况怎么样。

高个子公安用力扯了下我手上的手铐,恶狠狠地说:“都要把人家脖子给砸断,你就安心在里面蹲上个几年吧。”

受他这句话的影响,我确实作了最坏的打算。

当苏得利前来说接我出去的时候,我睁大双眼,还不太敢相信:“……不是把那人的脖子给砸坏了吗?”

苏得利说:“没事,他脖子粗得很,哪能说砸坏就砸坏。”

我才确信自己重获自由是真真切切的了。临走时,我狠瞪了那个高我半头的公安一眼,以此来渲泄对他任意夸大事实的极度不满。

高个子公安倚在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副手铐,不屑地迎着我的目光,嘴里不忘提醒:“小子,最好别在我地盘里打架,如果下次再落到我手里,可没那么便宜了,我会给你好看的!”

我不服气,顶了一句:“他们设障收费本就不对。”

高个子公安瞪了我一眼:“你打人就对了?”

“还说那么多干什么?”苏得利拉上我就走。

在回去的途中,我刚刚的欣喜之情慢慢减退,越想越觉得这样的结果显得过于简单,于是,就向苏得利问事情处理的详细经过。

苏得利说了一个英文单词:money!

可我听来像是“骂你”,说:“不就是杨经理骂我吗?这早在我意料之中。”

“什么杨经理骂你?”苏得利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我把他说的英文单词听成“骂你”了,不由得大笑:“亏你学习成绩比我好,连‘钱’的英文单词都不知道!我意思说,有了钱,一切都可以搞定。”

我尴尬得直挠头,“那就是说……花了不少钱罗?”

“花钱是必不可少的,他们的本意就是为了钱。除此之外,还少不了如下三个因素:一是伤者受伤情况较轻;二是他们的行为本属于违法,他们也不愿太过于声张,把事情闹大;三是离不开我李胜利的功劳。”

“你功劳?尽胡吹,有你什么功劳?”

“你这样说就不够意思了。为了让你免除‘蹲栅子’之灾,我知道这些天我都做了什么吗……我是四处游说,舌战群儒,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死而后已就免了,为朋友两胁插刀,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他全然忘记了我是代他受过,一番胡吹胡擂,说得天花乱坠,倒好像他给我莫大恩惠似的。他的好大喜功,我早已习于为常,所以对他的这些话也是一笑了之。

不过,他提到花钱这一点,让我很在意。虽说代他受过有朋友同事之间的情义在里面,但更多的是抱着报恩的目的去做的。我这人就是这样,既然他以前为我做了不少事,现在他有难了,就该轮到我为做点什么。为了达到这一愿望,我甚至有去蹲几年监狱的打算。可结果呢,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自己也无非在禁闭室里关了几天,于身体于精神没什么损失,这样就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报恩。倘若他还因此花了不少钱的话,那么我所做的这一切,似乎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你到底花了多少钱?”

“钱是花了不少……好几千吧……”

“不就付点医药费吗?怎么要这么多?”

“看来,在这方面你还嫩了些。不仅要医药费,还有误工费、营养费、陪护费等,这些还只是付给受伤者个人的。再还有,比如找他们村里有身份有地位的老人干部帮忙说说话呀,得请客吃饭吧,等等,挺烦人的!”

看他罗列了一大堆,我也只能好言劝慰:“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了就花了吧。”

苏得利哈哈一笑:“你以为我是个人掏腰包?哈哈,我才不会那么傻!既然我们是有单位的,再怎么的也得由单位来掏钱吧。而且,我早就向公司杨经理通报过此事,每笔钱我都开有票,都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听到不是他本人的钱,我心里稍定:“杨经理会在票上签字吗?”

“不签?老子跟他没完!……这个我倒不担心,主要是你,也许会被公司处罚……”

我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不把我踢出公司,什么处罚我都认。”

“好,我苏得利不枉与你同学一场……”

……

回到公司,杨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好一番训斥:“你才来多久?就给我惹出这么一出乱子来?唯恐天下不乱还是怎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作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既然当上了出气筒,就得让人痛痛快快把气撒了。所以不论他怎么训我,我一概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

杨经理气呼呼地看了我一会儿,降低声调又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替在苏得利背黑锅?我可不太相信你会去打架,而一贯喜欢惹是生非的苏得利却能够安分守己?至少你看上去像个本分老实的人。”

我坚持说自己是肇事者,与苏得利无关。

杨经理不耐烦挥手让我离开:“好了好了,你不要多说了……先回家呆着去吧,待处理决定出来后再通知你。”

“……不会炒我鱿鱼吧?”

杨经理头也不抬:“你连派出所都敢进去,还怕什么炒鱿鱼?”

从县城坐车回家,我心情极为沉重。屋漏偏逢连雨啊!家里与与新婚妻子吴雅芳的关系闹僵,是和是离尚难预料,如今出了这件事,能不能保住饭碗,又成了我必须面对的另一个问题。

下了车,我看到远远的家里的烟囱冒着炊烟。

家里有人?这个时候,家里的人会是谁呢?照理说不应该是姐姐。姐姐就是在我结婚时在家里住了一段日子,随后就回去了,若不是有特殊情况,一般来说,她是不会到家里来的。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吴雅芳回家了。

我一想通此关节,顿时欣喜若狂,拎上行李向家一路狂奔。

我气喘吁吁跑到院子门口,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苗条清秀的背影:头上扎着一根花头巾,腰里围着围裙,捋起半截袖子,露出白蒜般的玉臂,一副麻利又不失干净的打扮。——正是吴雅芳!

罗罗罗——!她正熟练地往地板上撒些谷糠,嘴里象唱美妙音符般地在呼唤,院子里赫然还有几只小鸡,围在她脚底下打转。

她听到动静,猛然回过头来,露出欣喜而灿烂的微笑:“你回来了——”

这声音听在我耳里不啻就是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