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坐定,宋篱躬身惴惴地道:“几位前来下官此处,不知道所为何事。”
白羽似笑非笑道:“我等远在京都之时听说宋县长亲民爱国,体恤忠君。乃是难得一见的青天大老爷,所以特来拜会宋大人……”
宋篱面有得色地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略有功绩,百姓们给个面子罢了,不敢妄称青天。”
白羽话锋一转道:“可是,这一路来所见,似乎与传闻中略有出入…”
宋篱顿时吓得屁股脱离板凳,大声道:“下官死罪,下官死罪…”师爷在旁轻轻一哼,这宋县长才站了起来,他好歹也是一方父母官,白羽等人虽然比自己大上几级,到底只有一张腰牌为证,并没有身穿官府,若是自己这般卑躬屈膝,未免还是有些失了身份。忙讪讪地站了起来,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下官所辖地区却有不足之地,还请几位在朝廷面前美言几句,美言几句。”说完手一挥,涎着脸道:“几位初来驾到,不如今日便留在下官处,下官为几位接风洗尘如何?”
白羽道:“我们来到宋大人的地方,自然是有要事在身,不然也不敢前来劳烦宋大人了。”
宋篱道:“还请几位明言,只要下官能够帮得上的,一定帮忙,一定帮忙。”
白羽微微一笑,道:“有了宋大人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不少了,请大人附耳过来。”
白羽道:“半月之前,乃是风相四子小登科之日,宋大人可知道。”
“知道知道,”宋篱连忙点头道,“我还亲自派人送上贺礼作为祝贺,只怕小人官职卑微,风相不记得了有小人的存在了。”
白羽神秘道:“记得不记得,不再官位,而在宋大人是否有孝心了…”
宋篱疑惑道:“还请大人明示。”
“宋大人比下官大上几岁,下官斗胆叫宋大人一声大哥,”宋篱连声不敢,白羽道:“大哥,你在此为官多少年了。”
宋篱道:“说来惭愧,下官在此整整十三年了,并没有获得晋升之机,惭愧啊惭愧。”
“可知为何?”
宋篱摆了摆头。
白羽神秘地道:“你可知道,邻县的周大人,为何在当阳县只待了三年便荣升了?”
宋篱又摇了摇头。
白羽道:“实话告诉你吧,三年前风相患了腰疾,他整整进贡了这个数。”说完将手一根手指在宋篱面前摇了摇。
“一百两?”宋篱吐了吐舌头,道:“乖乖真多。”
白羽摇了摇头。
“一千两?”宋篱小心翼翼地答道。
“难不成一万两不成?这当阳县一年的税赋也不过这个数啊。”
“正是一万两!”白羽点头道,“当今国难当头,盗贼烽烟四起,正是你们这些地方大员体现孝心的时候了。”
宋篱为难道:“可是,可是我平阳县地少人稀,一年的税赋都不足万两…这…这实在是……”
白羽脸色一沉,道:“宋大人若是为难,就当小弟什么都没有说过。看来这泗水郡守一职宋大人也是无意了,白某多言了,就此告辞了。”说完对着秦玉使了一个眼色,秦玉推着白羽便要离开。
宋篱连忙在身后急声道:“白大人留步,白大人留步,请容宋某想想。”
白羽悠然转身,看着宋篱道:“宋大人某非回心转意不成?”
宋篱急声道:“不是下官不想这郡守…哦,不不想为风相分忧,实在是…万两白银,不是个小数啊。”
白羽道:“宋大人过谦了,我知道这平阳县一年出产的海盐应该不下四万两之多,宋大人在这当官十余年,应该收获颇丰吧。”
宋篱连连跺脚道:“各位大人请跟我来。”说完带着白羽等人进入自己县衙后的家宅之中,进去之后,白羽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原来这个宋大人的家中还真的俭朴,家中只有几张桌椅板凳,且都是用过多年之物,这哪里像一方大员的家门,比之一般人家还不如。
这碌碌无为的平阳县令,居然还是一个难得的清官!
现在离隐帝政变不足一月,因为天佑皇帝复辟之后,采取了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逐步的剪除薛义党羽,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之中,尽量不惊动地方上的官员,在地方上并不知道这朝廷上面已经换了皇上了,即便是龙步飞得知自己父亲被隐帝谋杀之后,逃离京都潜入襄阳。不断暗中招兵买马,时机尚未成熟,尚未振臂一呼,揭竿而起,所以宋篱还以为当今仍然是大周当家。
宋篱哭声道:“这国难当头,盗匪四起,朝廷为了剿匪,税赋年年增加,尤其以我等这海盐产区为重,海盐的买卖早已经被朝廷派专员垄断,根本不经过我这县财政账目,我们根本占不到一星半点的便宜,我等为了筹集这每年的税赋早已经穷得只差没有把全部家当都交奉给朝廷,哪里还有半分油水啊!”
师爷也在旁附和道:“我县清审人丁数为八千九百另九十丁,除去优免户七十丁外,实在当差人丁八千九百二十每丁每年应交银一钱一分八厘二毫八忽。另有船居户丁银七十两一钱六分。连同酒醋、房产征银等,县里甲应征丁银一万七千六百两有余。除去县衙各种定规开支外,大部分上缴府或朝廷,我们手头上实在是,唉…”师爷叹了口气道。
白羽等人顿时傻了眼,看来他们当真还是想当然了。这薛义是何等人物,这海盐怎么会不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呢!
白羽不甘道:“宋大人过谦了,我相信这火耗,相信您也挣了不少吧。”
宋篱苦道:“这税赋尚且交不齐,哪里还有火耗,我只求朝廷能开恩,将我调离这个火坑之中,不然,我当真要穷死了!”
堂堂一县之主,居然穷困潦倒在这个地步,怎么不让白羽等人大跌眼镜。
白羽拖长了声调,道:“难道这郡守一职,宋大人看来是无意了,也罢,当白某没有来过,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