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贡生从大庆殿鱼贯而出,出了殿门之后,就不再形成队列了,而是自由行走。队形乱了之后,大家便也不再拘着了,开始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而讨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这次考试。
因为这次考试的第一题是个敏感题目,大家都不敢论及,在不知道官家的态度之前,谁也不愿在皇城之内谈论这样的话题。于是,大家都把议论的重心放在了那道诗赋题上。其实,相对于历次考试的诗赋题,这一次的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简单。然而,正因为题目常见,才更容易拉开差距。虽然这样的命题可以说即使是只读过几年书的人都能作出一两所谓的诗出来,但只要看见这些诗作,作者的诗文功底深厚还是一般,在那些大儒的眼中是一目了然的。
李唐倒没有和大家多说,因为他并不像大家一样心中无底,就凭他那一诗,再怎么的,一个金榜提名是没有问题的,接下来就是看名次了。
有了这样的心境,他脸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嘴角一抹春风拂过,让他显得神采飞扬。而正在此时,一个学子从后面走了过来,看见李唐的这个神情,那张俊俏的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唐远去的方向,停了下来,开始四处张望。
这时候,赵明诚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但见他脚步虚浮,眼神有些恍惚,可以想见,这一次的考试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有几名和他相熟的贡生本待上前和他打招呼的,但一眼看见他这模样,纷纷都止住了脚步。那俊俏男子见他恍恍惚惚地向前走着,快要越过自己的时候还没有抬起头来,连忙主动迎了上去,道:衙德甫兄,你这是怎么了?
赵明诚毕竟是堂堂的太学上舍生。这时代的太学生,尤其是上舍生在学子中间是很有自豪感的,就是面对很多官员,都颇有轻蔑之心。他虽然今天考得不好,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些地方学校的人面前丢了面子。
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要紧的事情,有些走神了,兄台勿怪。兄台如何称呼啊?请恕
刚刚从考场上出来,还能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想得如此入神?难道这事情比科举考试更能让他挂心?这显然是一个借口。不过,卢芳对此却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赵三衙内竟然连他的名字都忘记了,这让他本来有点沾沾自喜的心情立即蒙上了一层阴霾。
原来,赵三衙内并没有那么重视自己!
不过,虽然失落,卢芳还是决定立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让赵明诚重新认识自己。两个有共同利益的人有可能会成为敌人,因为他们可能会互相猜忌。但两个有共同敌人的人,却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卢芳收起满心的郁闷,笑道:小弟卢芳,草字子怀!
赵明诚哦了一声,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卢大郎!
卢芳更郁闷了,小心翼翼地纠正道:小弟行二。
赵明诚只能用干笑来代替心中的尴尬了。他干笑了一阵子,说道:有点事情要向子怀兄打个商量。
卢芳见赵明诚似有难言之隐,心下大喜,怕的就是你没有求到我的地方,一旦帮了你的忙,到时候再要求你帮忙,你就不好不答应了吧!当下,他无比热情地说道:德甫兄尽管吩咐,以咱们之间的交情,能帮上的小弟岂能不尽力?说得好像他和赵明诚之间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一般。
赵明诚嗫嚅一阵,把卢芳拉到一旁,说道:子怀兄,能不能借你的上衣和帽子一用?
一语方了,卢芳但觉屁股一阵*痒,赵三衙内喜好这口吗?他这话算是暗示吗?不过,即使是暗示,也不必在这皇城之内说吧,这里人多嘴杂的。卢芳当然是不喜欢这一口的,但是说实在的他见多了,以他的长相,确实有不少人对他垂涎不已,只是那些人不是老丑就是无权无势。若是能攀上赵三衙内这棵大树,就是牺牲一下后*庭花也不是全然不可以的。但是,赵三衙内这说得也太仓促了,他是全然没有准备。
德甫你若是真喜欢,就依你也可,只不过,咱们可不能在这里谈论这等事情
赵明诚一愕。他毕竟聪明,立即反应过来卢芳的误会所在了,正要否认的时候,忽然一眼瞧见卢芳那羞羞怯怯、欲拒还迎的样子,忽然心下一荡。他不禁暗忖道:少爷我活了这把岁数还没有尝过这后*庭花的滋味呢!偏生这俊俏哥们自己找上门来,我何不就在他身上品味一番!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子怀啊,这事情咱们容后再说,只是如今这外面有我几名家仆在守着我,我只要一出去,必然会被截住,要和你谈论的事情自然是无从谈起了。我就想,咱们不如换一下外衣和帽子,到了那边你先出去,一出门就低着头往西边跑,我那几个家仆必定会追上去。我则伺机逃出来。咱们分手之后,就在西大街的大药铺门口相会,你说可好?
这里虽然是皇城的外城,但毕竟是很多朝廷重臣办公的地方,在这里脱衣帽是不合适的。好在这宣德门外,有一个很大的广场,这广场的出口就是一扇门,平日里这广场是是开放的,里面张贴了各种朝廷新的诏书、文告等,百姓们可以自由进去观看。但是,今日为了殿试,这广场也一并戒严了,在这里脱衣帽虽然也不是什么雅事,但赵明诚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实在太渴望自由了。尤其是这次考试再次考砸了之后,他就越渴求自由。因为榜,他恐怕就再也无法奢望自由了。
卢芳一听是自己会错意了,俊脸一红,点了点头。他这样的美男子一举一动都别有一番风味,这一脸红之下,面容更显俊俏,赵明诚此时已经起了异样的心思,看着卢芳的目光就大不一样了,见此情形,他心下一荡,伸手去拉卢芳,却有意无意地在他的;脸上拂了一下,嘴里说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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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范三走进范晓璐的院子,和她进行了一次长谈之后,范大小姐终于开始进食了。其实,这一场战斗看起来像是范大小姐最后以妥协而告终,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输家是老爷。范三若是没有得到老爷的允可,是不可能进大小姐的院子的。
这一日夜里,范三忽然趴在床上睡不着,但他浑家自从范三受伤之后,家里家外都是一个人操心,还要忙着在范三面前唠叨,早已累得不行了,睡得异常的香甜。
范三悄悄地爬起身来,正要下床,忽然觉得后面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原来,他浑家翻身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他的身子。
他受伤之处,夫妻俩其实并不同床,范三家的是在范三的床边打个地铺就这么随意歇着。范三对此是十分愧疚的。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已摸清了浑家的秉性。一句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得非常厉害,其实却异常心软,自己还有孩子有一点小毛病,她便会十分紧张。
最近几天,经过良医的诊治,范三的伤情很有一些痊可的迹象,范三便命他浑家也睡到床上来。反正这床铺很大,两个孩子小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可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只要小心着一点,就不会有问题。范三家的拗不过范三,便睡到了床上。
本来,今天也不会碰到这一下的,偏生范三起床的时候,一不小心触到了范三家的的手臂,她下意识地推了一把,正好推在范三的伤处。
范三这一声闷哼响起,他浑家立即醒了过来:你,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范三咬了咬牙,道:没事,没事,你继续睡吧!
范三家的惑道:这半夜三更的,你起来做什么?
范三道:我这一天到晚都躺着,到了夜里如何还能睡得着,我想要出去走走!
范三家的想了想,点了点头,便也坐了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也起来陪你走走吧!
范三连忙伸手把她摁住,道:别,你别起来。你一天到晚忙内忙外的也够辛苦的了,如今正是休息的时候,起来做什么!你放心,前天我不是就能自行下地行走了吗?这两天下来,已经大好了,只在这院里走走岂能有事?
范三家的想想,也是这话,便又重新躺了下去,嘴里还不忘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若是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自己扛着,在外面叫一声,我便起来了。千万不要为了面子
她还在这里唠叨不已的时候,范三已经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房门。浑家虽然絮叨,但却给他带来了一种难言的温暖。外面虽然凉风习习的,但范三却并不觉得寒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范宏德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