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倒是有些意外。吴乞儿素来都和自己最为亲密,这次怎么这般冷静?不过,这时候他并没有闲暇去理会吴乞儿,因为李故已经出门来了。
李故一出现,众人便都讪讪地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了。李故的权威,在这家里是十分明显的。
范晓璐一眼就认出了李故。李故和李唐在长相上实在是很有些相似之处的,单从外表上来看,李故就像是更为成熟的李唐。
只是李故和李唐在性格上一看就看出了不同。下人对于李唐是有一种由衷的亲近之心的,他甫一出现,大家是自地围拢上来,从众人的表情来看,这种关切绝不是讨好,而是由衷的。而李故则全然相反,下人们对他是由衷的敬畏,甫一出现,大家便都悄悄地散去。
范晓璐面对这样一个未来公公,自然就更紧张了,眼光也变得游移不定起来。
李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唐。若是在以前,私自带个女子回家,即使是两个人早有了坚定不移的终身之约,李唐还是会有些紧张。不过,如今他已经猜到老爷子肯定是早知道这件事情了,即使是不同意,也绝不会猝然对范晓璐不利,那就没什么可怕的。有了这样的心态,他的神态就显得颇为泰然。
李故有些惊讶,又把目光转向了范晓璐,看见范晓璐紧张的样子,他脸上居然露出了些许笑意。只是大概他平时太少笑了,这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做作,十分的僵硬。但这就足够范晓璐放心不少了。
回来了!李故终于开口,先进去洗漱一番吧!
李唐连忙答应。
李故又叫来两个丫鬟,领着范晓璐去沐浴更衣了。
李唐洗完澡出来,李响已经守在门口了,道:爷,防御在书房等您,让您过去呢!
李唐连忙来到书房。
待李唐关好房门后,李故便招呼他坐下,道:你这一次做得很不错,我是很满意的。
李唐一向很少听到李故如此直白的表扬,还真有点不知所措了。想当初,他中了举,李故也不过是颜色和霁了几天而已,并没有显示出特别的喜色,更没有任何的高兴的表现。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李唐口中终究还是只呐呐地吐出一句:过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和自己的老子说什么过奖!,确实有点不知所谓了。
李故又笑了笑,道:你选的这两个小妮子都很不错,哦,应该说三个,三个都不错。李家的那一位名满天下,有利于彰扬我潜龙阁的名声,胡家的那一位武功高强不说,还正好是我阁中护法的女儿,和我潜龙阁本身就有抹不开的关系,她对于你日后稳固自己的地位是很有裨益的。
至于这个范家的女孩子就更不必说了,她的曾祖和祖父都是名相,她家虽然并无多少资财,但作为名门望族,德望深厚。她目前虽然和家中关系破裂,但总有一天会重归于好的。她范家对你的帮助,更是别家难以相提并论的!
李唐很不喜欢李故的这番论调。他和这三个女子交往的过程中,并没有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甚至,当初他都根本不知道什么潜龙阁,更遑论借着她们来巩固自己在潜龙阁中的地位了。
不过,让李唐很欣慰的是,不管李故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至少他已经是同意了自己和这几个女孩子的交往。而至于那个余家二小姐,他却是提也不肯再提了。
李故又望了李唐一眼,道:那件物事,许阁主想必已经交给你来吧?
李唐躬身应了一个是!字。
李故也不再继续追问,道:好!明日我就要托人去范家为你说亲,你这几日就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因为你的行踪,恐怕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经李故这么一提醒,李唐顿时想起进京的时候那个使用天眼之法跟踪自己的人。这次回歙州,他的身上可是没有带着胭脂的,对方若是依旧想要掌握自己的行踪,确实不是难事。
李故又神秘地笑了笑,道:至于那个监视你的人,我想你应该是知道谁人了。不过,咱们且不要急着对付他,这个人一时之间还不宜立即消失。总之,这件事情还是我来帮你处理吧,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李唐连忙说道:那就有劳阿爹了!李唐终究不喜欢打打杀杀,这种事情李故主动揽过去,倒是正合他的本意了。
李故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忽然又说道: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应该看见乞儿了吧?
李唐心下一直就悬着这件事,听李故主动提及,连忙说道:是!我也正在奇怪,他怎么在我们家呆着呢,而且似乎是在习练武艺。我们家还是颇有几位武技娴熟的人的,既然阿爹您让乞儿在我们家练习,为什么不让他跟着那几位师父学习呢?
李故站起身来,喟然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孩子,命苦啊!
李唐心下一惊,道:莫非他的父母
李故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他的父母都出事了!他转过身来,一边缓缓地踱步,一边说道:你进京后不久的一天,他的母亲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
不见了?李唐大感诧异。不过,随即他又明白了过来,若此事是方腊那一伙人所为的话,让人失踪不愧为最彻底,最干净的办法。因为若是要杀人,总是一条人命的官司,官府不论如何,总是要给个说法的。但是,失踪就不一样了,你也完全可以说成是被外地人拐卖了,又或是跟着外地人私奔了。反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官府也没有办法立案。
然后呢?李唐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故苦笑一声:吴铁牛倒是也找了几天,一直没有找见。他便觉得此事定然是方腊所为,他言道,他的娘子平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不可能会被人拐走,更不可能丢下他和孩子跟着别人私奔!
李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其实他也觉得如此,吴铁牛家的是一个很平常的村女,一向最是守规矩,和陌生人都搭不上话的,确实是很难想像她会和别人私奔。
吴铁牛便到官府去告状,只是你也知道,那马知州乃是一个极为糊涂的官儿,虽然也把方腊找来问了几次话,但这样无凭无据的,自然是不可能定方腊的罪。只是吴铁牛却死活咬定是方腊所为,一直不肯罢休。马知州被他缠得头晕,干脆称病,再也不肯亲自问案,把这案子交给了通判陈信愚负责。
这陈信愚倒是个雷厉风行的官儿。吴铁牛一到衙门,也不等上堂,他便把吴铁牛赶了出去,还威胁说若是他再如此无理取闹,定然严惩!吴铁牛哪里甘心,依旧是每日去擂鼓。陈信愚被他激得大怒,便打了他一顿板子,便把他投入大牢关了半个月。
从大牢里出来之后,吴铁牛倒是再也没有去告状,在家中修养了一阵子之后,便也如他浑家一般消失不见了!
啊!李唐再次失声。难道是方腊他们那一伙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连吴铁牛也一起给他来了一个被失踪?
李故重新坐了下来,总结道:这件事情的内情,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们都不好妄加猜测。不过,不论如何,吴铁牛总是帮咱们家种田这么多年,确实是一个好把式。留下乞儿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我也不忍置之不理,便把他领回了家中。
只是,乞儿这孩子性子我观察过他一阵子,觉得此人若是具有惊天的武艺,或者是惊世的才具,恐怕会变成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若他家中未曾遭逢这样的大变,或许还可以潜移默化,改变他的本性。只是,他小小年纪经历了这样的惨事,心中的恨意绝不是以言语可以感化的。
所以,我决定不命人传授他武技,至于读书我想让他读一些启蒙的书籍,能识得几个字,能写简单的书信也就罢了,你觉得呢?
李唐虽然不怎么愿意,但他知道李故所说的办法确实是最保险的。事实上,李唐在很久以前就觉得乞儿长大之后未必会是一个善类,他的言语、行为的方式和一般人很有些不同。但是,李唐心下又有另外一层愧疚之情,使他并不怎么同意李故的处理方式。
因为,当初吴铁牛被方腊打了一顿,是李唐出面帮忙告状,虽然最终那一次告状是以吴家的获胜而告终的。但如今想来,那一次的胜利也是吴家如今遭遇这等事情最可能的原因所在。
李故也看出了李唐心中的矛盾,罕见温和地说道:小乙,你也不要为此事愧疚。因为这件事情你是好意,而且最终也帮助他们达到了好的目的。他们如今出事,根源并不在你的身上,而在于这朝廷吏治**,官*商*勾*结,欺压百姓。这也是我们要推倒这朝廷社稷,重建一个朗朗乾坤的根本原因!
李唐点了点头,心下却并不怎么以为然。因为他知道,潜龙阁其实也并不是一个为民请命的组织,他们所想要做的,也不过是光复祖上的基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