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大感意外,他本来以为小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贫家女,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卖艺的地步。可没有想到她竟然认识李唐这样的大人物。既然认识李唐,又何必还要躲躲闪闪,受尽屈辱呢?
难道难道这位官人也是争夺肖大家的诸多有权有势的人之一?
掌柜的看着李唐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如果刀疤是蝉,而辽人是螳螂的话,这位大官人就很有可能是黄雀,比起前面那几位来,更加凶险得多。
掌柜的正要说话,但嘴巴刚刚张开,就传来一阵难忍的剧痛,他连忙重新又闭上了嘴巴。这倒不完全是因为疼痛,更是想起了眼前这位大官人的仆从的武力。他既然能以一人之力逼走那数名辽人,若是被他打上一巴掌,比起挨那辽使的一巴掌,自然更要难受得多。他的嘴巴已经够多难的了,可不愿再遭受一次洗劫。
掌柜的连忙不自然地笑笑,退了下来。
这时候,小竹却姗姗地走了过来,敛衽为礼:参见
李唐连忙伸出手来,虚扶一下,道:肖大家好啊!
小竹也算是玲珑剔透的人了,一听李唐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便知道李唐不愿暴露身份。当下,她连忙笑道:许久不见,大官人风采如昔,可喜可贺!
掌柜的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狼和小羊竟然还能如此和谐地相处。他偷看了一下小竹的神色,确信她的笑意并不是敷衍,而是真正的自内心。这倒是令他十分的惊讶。
李唐笑了笑,道:肖大家越来越说话了。有一句话,我若问了,不知道肖大家是不是会介意!
小竹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她淡淡地说道:官人是不是想问,奴家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李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直接说道:愿闻其详!
小竹一双妙目如流水一般从屋内的众人身上流过,随即说道:奴家现今也住在城内,这一路上太保帮闲之流甚多,官人可愿送奴家一程吗?
李唐立即明白了小竹的意思,她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被人探知,所以要借一步说话。
那边掌柜的,还有几位小二听得肖大家居然主动邀请一个男人相送,简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方才掌柜的那种想法早就被他抛到爪哇国去了。他此时对李唐除了那拜服二字,就再也没有说出其他的什么话来了。
李唐笑道:既然是肖大家信得过,恰好又是顺路,我倒是愿意当一回护花使者!说着,便站起身来,向小竹道:请!
小竹回过头来,向掌柜的点点头,以示道别,便转身缓缓地去了。李唐和刘聪则是落后半步,走在后面。
此时已经接近晚餐的时间了,小竹和李唐他们刚刚出去,便有客人经过他们身边,进了酒楼。
立即有一名小二迎了上去:客官,您来了,今日来得可是不巧,肖大家前脚刚走,您这后脚就到了。就算不是专为听曲而来,若是能在茶饭之余听听肖大家的曲子,吃起酒来,也畅快许多不是?他倒是乖觉,竟是丝毫也不提及方才为了抢夺美人儿出现的那么多争执。
那客人可是一脸的惋惜,摇着头道:说的也是,我这几日一直都是早早来听肖大家的仙音的,今日有事来晚了点,竟然没有赶上。哎,恐怕从明日开始,再想要听见肖大家的天音,是再也不可能了!
小二惊道:客官您为何这般说,小店明日还是一样要请肖大家来的。
那客人却摇头苦笑道:你们自然是愿请的,她却不会愿意来了。跟了风流探花李县尊走掉的人,还能逃得过他老人家的魔掌吗?
那掌柜的因为脸上印着偌大一个掌印,高高肿起,见不得生人,看见那客人进来,便准备找个地方避一下。可正当他打算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的时候,忽然听得那客人这句话,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连忙回过身来,跑到那客人的面前,艰难地问道:什么风流探花?
说完这几个字,他又感觉脸上一阵剧痛,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那客人看见掌柜的这形象,先是愕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然不便过问。他连忙笑道:掌柜的难道不识得吗?就是方才陪着肖大家一起出去的那个人哪!
那小二目瞪口呆:客官是说,方才那个人便是咱们县的李县尊?那个风流无比的探花郎?
那客人一见掌柜的和小二都没有把李唐认出来,便故作不屑地望了他们一眼,卖弄地说道:可不是吗?上次我家中有事,打了一场官司,便是李县尊亲自断的案子,这时间不长,我岂能把他认错了!
小二和掌柜的顿时面面相觑。那小二口中喃喃地说道:照客官这样说,肖大家还真的可能是一去不复返了!
那客人斜乜了两人一眼,道:真是废话!那风流探花是何等样人,就连堂堂范家的小娘子都能被他勾得心甘情愿随他私奔,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你们看看那肖大家现在的情形,正处在落拓之中,比起平日来,自然要脆弱几分。这时候,就算是常人,只要鼓足勇气,也未必不能抱得美人归。而那李县尊手段高明,经验丰富,只消稍微把弄一点手段,自然能让美人儿归心。这有什么稀奇的?
那小二倒吸一口凉气:今日李县尊的诸般行为已经我咱们酒楼处在这样一个城郊的地方,今天如何会来了这么多贵人,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客人笑道:这位小兄,你能看到这一点,也算是够聪明了。你这小小的酒楼,名声不彰,酒食虽然也算不错,但比起城内的那些大酒楼来,岂能相提并论?人家凭什么跑这么远的路来你这酒楼吃酒?
那掌柜的再不言语,叹一口气,转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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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和小竹一起走出了不短的路程,李唐才开口说道:小竹如夫人
小竹脚步慢了下来,一边缓缓地继续向前踱步,一边说道:县尊还是莫要叫我什么如夫人吧,径叫奴家小竹便是。
李唐嗯!了一声,他是很能体会小竹的心情。她的前面那一次婚姻所嫁的,竟然是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虽然嫁过去之后,也算是锦衣玉食,但她心中却还是赧于提及这件事的。况且,就是这样一个丈夫,竟然还死了,这对她来说,更是一段不堪的往事了。
我记得郝夫人临行之前,曾经到我的府上辞行。而且她还亲口答应我,临走之前一定会把府上之人妥善安置完毕的。难道她
小竹苦笑着摇摇头,道:县尊误会大姐了。其实,大姐临走之前,的确是把家资尽数拿出来细分了,她和小菊也并没有拿得比我们任何人多。只是,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想要守住恁多资斧,其难度也丝毫不下于赚得这么多钱啊!
李唐顿了一下,正色道:你的意思莫非是遭遇了劫匪?那你为什么不告官呢?据我所知,我开封县的衙门并不会收你的银子!
小竹却摇头道:县尊是一个什么样的官儿,经过上次的事情,奴家自是知道的。只是,奴家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打官司。若是官府一直追查不到那贼人,奴家将何以为生?即使是抓到了那贼人,奴家身上广有资财的消息传出去,不要说保住钱财了,就算是性命,也恐未必能保住呢!奴家总不能要求官府派人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一直保护着我吧!
李唐为之哑然。小竹这话,让他心里很是难受,却不知道难受在那里,仿佛就是有一种感觉,如鲠在喉,却无法说出这具体是什么感觉。
随即,李唐又问道:那小竹你如今住在何处呢?有一件事情,我不大明白,既然你在那酒楼里卖唱,会有人来强请,为什么那些人不径直到你的住所将你抓走呢?
小竹眼中掠过一丝难言的苦涩:奴家手里的银钱几乎全被抢光,但好在还留下了一点。奴家便在开封县衙门附近租了一处小小的宅子。由于县衙夜间时有巡查之人经过,奴家又一直将所有的门窗都封锁得极为严实,那强人也不能进来。奴家现在一直是早早日出时分才起,晚上早早便回,一回到屋内,立即封闭自己的屋子。
李唐听得怜意大起,朗朗乾坤之下,还是生活着这样一个女子的。她和宝儿一家、鹿云柔这些人组成了汴京这个繁华之都的困顿人群。作为本地的父母,李唐岂能不心有戚戚焉。
当然,不可否认,这个眼前这个女子也十分的漂亮,这也在很大程度上让李唐更加的怜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