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赵煦终于召见了耶律延禧,答应了大辽居中调停的和议,并召见了西夏国的使者梁舯昶。原来,这梁舯昶便是那日在辽国的副使在陈州门外的客栈中密会的那个男子。这梁舯昶虽然是西夏国人氏,但久居汴京,早已习惯了汴京的风土人情,言行举止和宋人无异,平日里少有人能看得出他是西夏国人。这一次,西夏和大宋议和,由于是辽国在牵线搭桥的,西夏国在明白大宋的态度之前,并不方便派遣使者,便将这个多年前安插在汴京的细作拿出来当使者用了。
于是,有了辽国皇太孙耶律延禧在场为证,大宋便和西夏国交换了国书,并承诺,以后但有红白喜事、重大的政策变动,相互之间应以相互通信,保持使节往来,避免造成误会。至于西夏重新向大宋称臣,而大宋对西夏施以少量的岁赐,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梁舯昶这次来和谈,其实心中还是有一块大石的。这块大石便是当年大宋在太皇太后高氏主政的时候,割让的葭、芦、米脂、浮图和安疆大片土地的归属问题。
这些年,大宋和西夏的战端不断,虽然也有西夏为了转移国内矛盾,主动挑衅的原因在内,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赵煦亲政之后,并不承认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在西夏一方。虽然出于礼制方面的考虑,赵煦无法直言反悔当年他祖母立下的白纸黑字,但实际行动,他却采取了不少实际行动来证明他对他祖母当年的割让土地政策的不满。
西夏这次求和,是很有诚意的,若是求和不成,再这么继续和大宋对耗下去,会越来越乱。但是,若是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土地再吐出来,以此作为求和的条件,这又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继续大战一百年,都不可能。因此,梁舯昶此次已经做好了艰难谈判的思想准备。但西夏太后这次给的懿旨,是要梁舯昶不论如何也要促成和议,否则的话
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一方面西夏不肯做出太大的让步,而另一方面又要求和议必须成功。而以赵煦万事不肯吃亏的性子,这谈判几乎不大可能成功。这也是当初梁舯昶约见辽使,请他们从旁协助的原因。
但事情的展却大大地出乎了梁舯昶的预料。和议终究达成了不说,赵煦居然对当初割让土地主权的问题,一个字也没有提及,根本没有为难他,这和议就算成了。
梁舯昶简直就像在做梦一般。他知道,作为这些土地的实际占有者,归属权不提,对于他们西夏无疑是更为有利的。你一年两年不提,还可,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不提,不仅是西夏人,就连宋人也不会有多少人还记得那还是大宋的疆土了。
这就好比燕云十六州,当初是中原的土地。但到了如今,不仅是辽国的契丹人就算是当地的百姓,也不认为自己是宋人,却认为自己是辽人。而即使是在一心谋算着恢复故土的大宋,也没有哪个癫狂之人会觉得那还是大宋的土地,只是被辽国强占了而已。
和议达成,赵煦和梁舯昶自然是欣喜无比,就是这两天一直满脸阴翳,仿佛全天下都欠他很多钱的耶律延禧也展露出了笑容。当下,又是百官进贺等诸多的礼仪,不必赘述。
李唐这些日子倒是闲得很。赵煦由于比较忙,也没有时间看病,检查身体,他就得了更多的闲暇。衙门里的事情由于有秦牧在一旁帮衬着,李唐几乎也处于把自己架空的状态,反倒是回到家里,事情还要多一些,但作为一个负责人的公务员,上班时间跑家里去,实在不是李唐的作风。
这一日,他正在衙门里坐着,忽然看见外面一个衙役跑了进来禀报道:县尊,宫里来人了,请县尊出去一下!
李唐颇为讶异。据他所知,辽、夏两国的使者要明白才回国,今天赵煦是要陪着他们两个应酬的,除非忽然病,是不可能找自己的。dash;出了什么意外?
李唐心中狐疑,不敢怠慢,连忙向秦牧交代了两句,快步走出了衙门。
这次来的倒不是李唐的老伙计童贯,居然是梁从政!李唐心下更加疑惑了,梁从政此人一向在太后身边服侍,极少为赵煦的事情奔波的。上次赵煦给李唐家中的几个女人封诰,让梁从政前来传旨,也不过是因为那旨意之中,既有赵煦的圣谕,由于太后和公主的懿旨。而这一次
李县主!梁从政的脸色十分严肃:请随洒家走一趟吧!
李唐点了点头,一边随着梁从政一起向前走去,一边问道:梁大官,这次为何是大官你亲自前来啊,传召下官,只消随便遣一个小黄门前来便是,又何劳大官您
梁从政淡淡地说道:这一次,是崇庆宫传召!
李唐一听,惊了一下:太后娘娘也病了?
其实,上一次进宫,李唐就隐隐约约听说了太后有恙,只是赵煦和太后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他自然不可能来个毛遂自荐。皇宫中的**之事,一般人即使知道了,也要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李唐没有理由跑去暴露自己。
梁从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李县主莫要多问了,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李唐听得此言,倒也不好继续多问,便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梁从政身边。不一会,两个人便来到了皇宫,由于梁从政是内侍押班,禁宫中可以畅通无阻,李唐和他一路没有遇见任何阻拦,甚至没有经历任何搜身,轻轻松松地就来到了崇庆宫。
来到崇庆宫门口,梁从政回过头来,向李唐道:李县主且在外面稍候,待我进去通禀!
李唐点点头。他知道,这里是后宫之地,不比前宫,他这样一个完整的男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
梁从政便走了进去。
这崇宁宫作为太后居住的宫殿,占地是颇大的,大殿十分宽敞,但里面说话回音甚重,李唐站在外边,还是能很清楚地听见里面梁从政的声音:启禀太后娘娘,开封县令李唐带到,正在殿外候旨!
接着,一阵妇人咳嗽之声传来,仿佛还夹杂着一个女子小声的埋怨,似乎在埋怨那女子太过激动了。只是这声音颇小,李唐也听不十分清楚。但他已经能判断出,这咳嗽的妇人定是当今的向太后了。从这咳嗽之声来看,她的病确实不轻,而且不像是猝然得病的,应该是已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
过了一会子,向太后的咳嗽声渐渐止歇,然后便是一个声音说道:传他进来!
接着就是梁从政的声音答应一声。
李唐连忙转身过去,面朝门内,就听梁从政喝道:传开封县令李唐。
李唐连忙低下头,弓着腰,迈步走了进去。前面就是一张围着幔子的大床,李唐低着头,也看清了那床前坐着一个女子。他虽然并未看清那女子的样貌,也已经大概猜出,这女子应该就是徐国长公主赵婧了。
理由很简单,刘皇后已经被废,出居瑶华宫。而孟皇后因为身怀六甲,进宫之后宫殿已经被赵煦封住,任何里面的人不得随意出来,一面消息泄露。这两个人都不可能前来服侍太后,而其他的妃嫔又不能轻易和外臣照面,所以此刻还能坐在太后的床前不动的,也只有公主了。如今宫里的公主,也就只有赵婧一个。
臣开封县令李唐参见太后娘娘、公主殿下!李唐喝道。
就听一个声音说道:爱卿不必多礼,来看看太后的病吧!
果然是赵婧。这声音,李唐已经是颇为熟悉了,虽然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听到。只是,尽管赵婧已经尽量把声音放得平静,但李唐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颤音。李唐有些惊心,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一声,向那张大床走过去。
床上的帷幔兀自盖得十分严实,李唐刚刚走近,赵婧便从那床上站起身来,闪到一边,而帷幔里面则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来。梁从政连忙取过一个枕头来,将那只手置于枕头之上。
李唐便开始搭脉。
最开始的时候,李唐还全神贯注,但他渐渐开始意识到了有一些不对了,向太后的脉象十分虚弱,细数而无力,但这绝不像是有病,倒像是
李唐倒吸一口凉气,稳了一下心神,站起身来,轻轻地说道:不知可否请圣人的尊容一观!
过了一会子,里面向太后的声音传来:可!
便有两个小黄门过走过去慢慢掀开帷幔,李唐凑过去一看,心下顿时苦笑起来。向太后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包养得还算不错,面容也颇为清秀,但她眉头明显有郁结积累的迹象。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嘴唇紫,脸色苍白这是典型的中毒之兆!
中毒?李唐想起这两个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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