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了御座之上,赵煦的脸色略略变好了一点,但那怒色终究是难以消除……
&今日早朝,其他的事情,朕打算全部放在一边,倒是有两件事情,朕要于诸位爱卿细细商讨一番。这是一件喜事和一件怒事,这一喜一怒让朕这两天心情十分跌宕,感触良多。今日将之公布出来,让大家一起来共同体验一下这般感觉,也算是诸位爱卿和朕之间的一种同甘共苦,共同担当了!
众人都知道赵煦所怒的是什么事情,却不知道还有一件喜事,都是讶异得很。
&至于这件怒事,想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了,不知诸位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屈处啊?赵煦继续说道。
其实,如今这个朝班之上,并不缺少能臣,但大宋百年以来,诤臣出了不少,到了赵煦这一朝,随着不少&元佑党人被流放,诤臣一个个都被踢出了朝廷,而朝中的冷场现象,就一逐渐增多起来。只要是话题稍微敏感一些,大多数人便会等着东班那几个排在最前面的人言,然后再顺着他们的意思说话。只是,东班前面的这几个人都是位高权重之辈,一个个说话岂能不万分小心?
就那眼前的这件事来说吧,端王赵佶乃是皇储的第一人选,如今出了这等事情,大家是继续力挺他,让赵煦原谅他一时行差踏错还是坚决摒弃他,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呢。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绝对是极为难以选择的。所以,文德殿内又像以往很多次一样,静了下来。
赵煦对于群臣的沉默并不感觉奇怪。他已经很多次面临这样的场面了,对这种场面可说司空见惯。他略略顿了一下,又继续提醒似的说道:&或许是卿等没有听清朕的话,那朕就再细说一遍。/端王佶趁着面见太后的间隙,溜到隐蔽处调戏宫女,被朕和内侍押班童贯一起现了,端王佶自己也已经承认一切罪行。不过,端王佶毕竟是朕的手足兄弟,朕也不忍轻易加罪于他,所以就让诸位爱卿提朕分忧解难一番,朕今日就丢下一句话,朕这次给诸位爱卿全权,朕绝不亲自决定此事,诸位爱卿如何决定,朕便如何决定。
群臣暗暗称奇,赵煦对于他的同胞兄弟赵似尚且能狠得下心来处置,怎么遇上这个异母兄弟赵佶反而婆婆妈妈的呢。若是说赵煦对赵佶的亲近更胜于赵似,这可能性实在太小,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那么,是什么让赵煦态度如此暧昧呢,原因似乎只可能有一个:赵煦实在看好赵佶,甚至愿意将皇位传给他。这样一来,赵煦的态度也算是有一个很好的理解了。顺着这个思路,一些端王派的大臣心头又开始热起来,而那些倒端王的大臣,又开始惶恐起来,就是那些中间派,也是紧张不已,双目都是左顾右盼,希望能从别人的眼中探听出一点什么讯息来。这时候大家心中若是稍微比别人多一点讯息,很可能就意味着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就在此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站出来了:&臣吏部尚书黄履启奏陛下
这黄履乃是一位老臣,在朝中也算是元老了,只比安焘小了几岁。一直以来,他都是章惇的死党,也是章惇打击&元佑党人的得力助手之一。只是,自从章惇罢相之后,他便沉寂了不少,不但在朝会上已经很少言了,就是到了私底下也是独来独往,绝少和他人有什么往来,低调得不像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大家本来以为章惇下台,黄履自然也是要随着倒台的,可没想到这一次许将拜相之后,赵煦却把他留下来的吏部尚书之位交给了黄履。若是众人有眼镜可戴的话,真不知道要打碎多少了。众人都不知道,其实章惇虽然下台了,但赵煦却并没有完全遗忘他,黄履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差了章惇一截,但他却是章惇的忠实追随者,赵煦对他高看一眼,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赵煦这一次对黄履的高看,有些过分了,就连黄履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他竟然还能登上吏部天官这样的高位,而且还特意给他加了一个资政殿大学士。
要知道,这资政殿大学士论起正式的排班次序来,只排在观文殿大学士之后,位列诸大学士的第二位,比起包黑子那个龙图阁大学士来,还要高上几个位次。换句话说,如果包拯起死回生,和黄履一起上朝的话,还要排在黄履之后几个位置。这对于黄履来说,如何不是一种巨大的荣幸?
因了这种荣幸,黄履遂觉天子待他真可谓仁至义尽,皇恩浩荡,越起了为赵煦效死之心。他年纪已经很大,自觉时日无多,自然要多做一点让天子舒心的事情来。老人家眼神不好,但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那领悟力却是一等一的强,听得赵煦这般一说,不正是替赵佶开脱的意思吗?他连忙就出来言了:&臣以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行无亏,小错就有宽宥之余地。今陛下以仁孝宽厚治人,而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端王乃是陛下御弟,虽然偶有小的失节之处,但一想恭谨有礼,谦逊好学,倒也可嘉。臣为陛下计,不若反将那宫女赐予端王,也算是成就了一桩美事。这样不但能彰显圣天子的宽广胸襟,也可效当年唐太宗之于长孙无忌,督导赵王正心洗**,完善修养。
唐太宗的时候,长孙无忌贪赃,唐太宗闻讯之后将他召入宫中,非但不打不骂不予追究,反而厚赐长孙无忌。长孙无忌羞愧无地,从此以后清廉自守,再也不肯行那贪赃之事。黄履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就是为了给赵煦一个台阶下:你放过赵佶是好的,有唐太宗李世民的风范。
只可惜黄履虽然虽然精明老练,这一次却是没有看出赵煦的真实想法,他想要帮忙,却帮了倒忙。赵煦的脸色深沉了一些,但群臣离得远,倒也没看出来。
其实,黄履的逻辑还是很有问题的。他一边说赵煦是以&仁孝治国的,一边却将赵佶在探视太后其间调戏宫女这样的事情说成完全可以不拘的&小节,这实在是有前后矛盾的嫌疑。况且,这些年以来,虽然如黄履所说,风调雨顺,但这和赵煦的&宽广胸怀是没有关系的。殿内的群臣就算是和赵煦最为亲近的,也难以把赵煦和&宽厚这样的形容词画上等号。
有了这些逻辑方面的硬伤,黄履的这番拍马之言不再像是拍马,倒更像是讽刺了。
况且,黄履当初和章惇是同穿一条裤子的,而章惇素来就是最为不喜欢赵佶,不止一次明确反对立赵佶为嗣,黄履当时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大家都知道章惇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如今,他却站起来为赵佶说话,大家心下都不由自主地将&背叛这个词加于黄履身上了。
但黄履是不是背叛,大家不关心;黄履的逻辑是不是很通顺,大家也不关心,只要有人先出来表态了,大家就免不得一拥而上。一时间,许多的大臣都跳出来大谈赵佶的好处,并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等一系列强悍的逻辑来和赵煦大讲道理。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赵煦的脸色越来越差了,眼神也越来越锐利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相出马了:&臣许将启奏陛下!端王之为人,性情轻浮,对于琴棋书画之喜爱犹如当年李后主,臣曾经细察端王多时,端王的所有行径,和当年的李后主简直无一处不相似,无一处不相通,以至于坊间有人言道,那端王便是活脱脱一个李后主转世。此等人,就算无昨日之事,也不可轻易将神器付之,不然的话,我大宋百年基业,实有毁于一旦的危险。
再者,仁孝乃是我国朝立朝之本,白璧可有微瑕,人亦可有差池,但品格却不能稍逊。端王若是其他时间调戏宫女也就罢了,偏偏是在太后凤体有恙,一心悬望着他来探望的当空。他身为人子,此时非但没有以身替之的惶惶之心,尚且有心思调戏女子,又何谈什么仁孝?
因此,臣以为,端王决不可轻易原宥,反要严加责咎,以为后世惩戒!
他这一番话冠冕皇,在加上他又是宰相,立时也引来了不少的赞同之声。只是这声音比起方才黄履来,就要轻了很多。
赵煦忽然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此时就交予中书省商议一番,拟旨过来交朕御览便是。朕如今要说的是第二个消息,却是一件喜事。皇后如今有孕在身,已经八个月有余了,想来,在两个月之内就将生产!
群臣为之愕然。大家此时都已经顾不得去想为什么才进宫两个多月的皇后会有八个多月的身子,他们终于明白了赵煦最近这一段时间的布局。不少聪明一点的大臣立即意识到,赵煦这么说,岂不正是在暗示大家,昨天的事情本就是我布的局,我就是要为我儿子铺路吗?若是如此,方才绝大多数人,岂不都表错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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