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州隆武行宫的外院,有一间重兵看护的庭院,其中囚禁着昔日的闽海之主郑芝龙。
自从在福州之战中,郑芝龙在城楼上观望着旭卫镇摧枯拉朽地大破满清兵之后,便从原来的不屑一顾,再到浑身发冷的震撼之中。
让他敬仰不已的满清铁骑,在旭卫镇的火线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闽海局势会演变成何种境地,郑芝龙直觉无法想像。既然满清铁骑的神话一朝破灭,郑芝龙自然要跑回自己的老巢安平,以坐观局势会如何演化。难道还呆在福州城里让同盟军瓮中捉鳖么?
但是,他出逃福州之时,不仅让勒克德浑见到了,也让闽安营的甘辉看到了。勒克德浑无暇顾及郑芝龙的背信而逃,但甘辉却是领着数百残卒紧追不舍,最终把成为惊弓之鸟一般的郑芝龙一网成擒。
虽然沦为高旭的阶下囚,但郑芝龙认为凭着自己驻守闽南沿海十数万人马,这高旭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但他料不到高旭如此“无耻”,竟然打着捐献的名义,勒索郑氏巨额钱财。
郑氏家族富可敌国,对于百万黄金,三千万白银的勒索,郑芝龙倒不至于破产,只要海上贸易通达,数年功夫就能挣回来,问题是,郑芝龙咽不下这口气啊。
但事实上,他刚刚见识过旭卫镇的军威,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既然连满清都阻止不了高旭了,他郑芝龙还能拿高旭怎么办?
万一高旭领着旭卫镇南下安平,端了郑氏老巢,抄家灭族,到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所以,在旭卫镇的“yín威”之下,整个三月份,安平镇都一直鸡飞狗跳的折腾着郑芝龙的赎金以及那些清单上的物资。金银还好筹备,直接从郑氏的库房里搬取,但五十万斤生铁,五万斤火药,以及其它一些军需器械,哪有这么快筹齐的?
尽管高旭给的是十五天,那个救夫心切的翁夫人给的是十天,但事实上,直到四月初,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郑氏只是知筹齐了三十万斤生铁而已,而且还要调度运力,把这些生铁以及巨量赎金一批批的送到崇明。
那翁夫人心急火燎地交付了一部分赎金和物资之后,就想派人到福州迎郑芝龙回家。
但高旭拒不放人!
以高旭看来,现在勒克德浑退到泉州府,正卧薪尝胆地想着对付旭卫镇的法子。要是放郑芝龙回安平,万一俩人又开始大搞基情,有了郑芝龙这个地头蛇的帮助,到时闽南岂不是让那勒克德浑经营成了铁板一块?
高旭当然不知道,由于福州之战中,郑芝龙的临阵逃跑,不告而别,使得勒克德浑心生芥蒂,对于郑芝龙这种墙头草的作风极为不满。
郑氏家族答应支付“捐款”之后,高旭就在发行闽省的同盟会会报《中华报》上,不惜溢美之辞地盛赞郑芝龙的“忠义”,声称国难之际,郑芝龙不仅花费白银三千万的巨资来购买同盟会的光复券,又捐献黄金百万两,生铁五十万斤,火药数万斤,大批军需器械无算,去支援同盟军在江南的抗战。
因此,身为同盟会的总理长,高旭决定颁发郑芝龙同盟会的荣誉xìng三星级勋章。
所谓荣誉xìng勋章,自然是荣誉xìng的。就是颁发给对同盟会做出特别捐献的人,比如商人。以同盟会的解释,你要是购买同盟会的光复券,价值达到一千万两,就颁发给你一星级荣誉勋章。
至于这些荣誉勋章能有什么用,同盟会没有作出特别解释。
至于高旭为什么支付郑芝龙定期xìng兑换的三千万光复券,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种杀鸡取卵的勒索行为终究摆不上台面,落人口实,但支付光复券之后,就变成了在商言商的交易行为,至少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光复券从年初面世,在华商会的推广下,在江南建立起初步的信用体系。只要同盟军保持大捷的军威,只要同盟会活动的声势越来越大,这如同大明宝钞xìng质的光复券的信用就不会破产。
郑芝龙是明代海商势力的代表人,对他的处置,关系到整个闽南海商阶层对同盟军的观感。高旭向来奉行重商主义,想扩大明末资本主义的萌芽,而这个海商阶层,就是其中最大的资本阶层。
对于光复券的推行,那些福建商人还是将信将疑。
当然,商人的嗅觉是敏感的,他们到华商会设在上海的交易中心,亲眼目睹了这种光复券的交易,能按光复券的一两、五两、十两、一百两、一千两的面值,能等价交换现银,几乎完全等同于银票之后,就有开始关注。
当郑芝龙“购买”了三千万光复券之后,就得到同盟会《中华报》的大力赞誉,并颁发荣誉xìng勋章,对其投鞑行为既往不咎,这成为一种榜样行为。使得那些有过投鞑经历的豪绅富族们,为了怕同盟军到头来的清算,为了漂白,也为了洗钱,开始竭尽家资来购买光复券,以表支持光复的“忠义之心”,企图得到一颗相当于免死金牌用处的同盟会荣誉勋章。
于是,刚刚从高氏工坊印刷坊出产的光复券随后就销之一空,滚滚的银流涌入高老庄的库坊。有了大量的金银储备之后,只要保持兑现信用,只要同盟军取得持续的胜利,保持光复券的信用,就拥有充裕的战争资金进行扩军与生产建设。
而且,由于高氏工坊活字印制技术、油墨的改良,光复券印制得极为精美,短时期内民间想要伪造几无可能。
在光复券推广之后,高旭又有了铸造银元储货币体系的计划。
高旭料不到郑芝龙的榜样效应,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
以高旭看来,郑芝龙虽然富可敌国,算是明代的亿万富翁,但他的家资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当年他就是在料罗湾之战中击败了荷兰人,才垄断了东南亚的海上贸易。如果没有郑芝龙的努力,或许这条航线可能掌握在荷兰人手中,大明海商就会面临荷兰人的压榨。就这点来说,郑芝龙显然是有外战功劳的。不能以他在政治上投机满清的行为,就完全否定。
所以,一直以来,高旭在完全颠覆郑氏,取而代之,还是与郑氏进行商业合作,共同开拓海外殖民而举棋不定。毕竟在这个大航行时代中,郑氏家族拥有十多年的海外经验,而且世界足够大,比如殖民日本,以及西班牙殖民下的东南亚地区,至今仍然不为人知的澳洲,甚至还能去美洲去争争地盘。凭着东方汉民族的人力物力储备,只要真的走进这个大航行时代,开拓全球xìng的生存空间,绝不是梦想。
如果郑芝龙支持高旭将来进入争霸全球的大航行时代,高旭不介意与他合作。
如果高旭推翻满清之后,到时恢复的又是个小农经济、闭关锁国的时代,那些这个东方民族终将再一次被西方抛在身后,到了近代,将仍然避免不了落后挨打的结局。
让明代的资本力量登上政治舞台,从而凭着资本逐利的力量进行海外殖民,让资本说话,也是高旭开创新时代的目标之一。
所以,这些日子,高旭一有空,就拿着自制的世界地图到郑芝龙面前忽悠。郑芝龙长年海上经营,年轻时曾去过马尼位,日本,对于海外局势,自然不是两眼一抹黑。
但很显然,对于西方红夷、环球地理的了解,郑芝龙却是拍马也不及高旭的见识。
比如高旭说起西方人是如何屠杀印第安人占领美洲的;又说起欧洲大陆上,荷兰、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英国、法国等国的方位地理,风物人情;又说起西方人是如何从非洲大陆贩卖黑奴到美洲暴利的,诸如此类的云云,竟然说的是头头是道。
郑芝龙开始对高旭自然是不理不睬,认为他是胡言乱语,但后来-经过一番推敲,又质疑了高旭一些详情,那知高旭仍然能自圆其说。最终不得不让郑芝龙刮目相看高旭的博学多闻。
据郑芝龙所知,这个高旭原本是崇明海商高老头的败家子,从来没有出过海,自去年反清举义之前,也是默默无闻,但如今他创建的同盟军如此威势,而且又对海外见闻如此了如指掌,他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真是像江南人传言的那样,他是文武双曲星下凡?
这使得郑芝龙惊诧莫名,对高旭越发的忌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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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克德浑收到郑芝龙巨资购买光复券,以及向同盟军捐献大量黄金、生铁火药物资的消息之后,派人去安平一打听,传闻果真所言非虚,整个三月份,郑氏家族都会在忙乎这个事。
这比较起来,勒克德浑就气不过来。想当初,郑芝龙供献自己的除了一批珠宝之外,银两不过百万两计而已。可这高旭一来,他几乎掏空家底来“巴结”高旭。当然,勒克德浑也不是蠢人,或许郑芝龙是受到勒索,但如此巨额的献金,以及大量生铁火药之类的战略物资运到江南,却是实实在在的“资敌”行径。
既然那郑氏如此“慷慨解囊”,勒克德浑自然派人到安平镇,也是勒索大量钱饷。
哪知郑氏根本没把他当成一根葱。
福州一败,满清铁骑的神话一旦破灭,勒克德浑的地位在郑氏看来就一落千丈。
如今郑氏的当家人是少主郑森的生母翁夫人。她的xìng格颇为杀伐果断,高旭是手里捏着郑芝龙的xìng命,她才不得不低头,这勒克德浑不过一千满清残兵,万余绿营,龟缩在泉州城,自顾不暇,凭什么来勒索坐拥十万人马的郑氏家族?
到了三月底,巨额的赎金都基本上交付完毕,生铁也交付了三十万斤,五万斤的火药也交付了,那高旭仍然以生铁的数额未完成为由,拒不释放郑芝龙。
翁夫人闻讯大怒,携子郑森,亲领着数百战船,数万郑家水师的主力,从安平北上,开赴到闽安口,作出进攻闽安门的架势。
翁夫人为了郑芝龙的xìng命着想,一直以来都委曲求全。只是高旭如此毫无诚意,翁夫人自然作出玉石俱焚的决心,来加注与高旭博弈的筹码。
但高旭没有被来势汹汹的郑氏船队吓倒,他增兵闽安门,凭着这个天险峡口,命包洪志死守,拒郑氏水师于闽江之外。
翁夫人见虚张声势也吓不倒高旭,只得又放低姿态,央求高旭亲自到闽安门一晤,商谈郑芝龙的人质危机。
隆武二年的四月初一,在闽安门的一艘游船上,在同盟水师和郑氏水师的互相对峙的炮口之中,高旭与翁夫人以及其子郑森,进行了入主闽海的第一次会晤。
对于郑氏家族,高旭最终还是给以合作的机会——就算看在郑芝龙当年大败荷兰殖民者的料罗湾大捷,以及历史上国姓爷郑成功收复宝岛台湾的功绩上。
要培育资本主义的土壤,就得先让资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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