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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暖色的光芒照射在这片小麦地之上,田间小路尽头的破旧寺庙也显得颇为古朴和充满了暖意,仿佛有淡淡的光芒。
古稀之年的梦矣大师站在庙门口,秋风吹动他暗红色的袈裟衣摆,枯瘦而老迈的身形仿佛融入了这一幅田园画卷,很有种别样的萧瑟美感。
他遥望着泥泞小道上已经走远了的一高一矮两个模糊身影,那双写满了岁月尘埃的灰黑眼眸里头看不出喜怒哀乐,当真如同隐世高僧一般,无喜无悲,只有淡淡的猥琐,仿佛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一般,挥之不去。
忽然,他身子略动了动,微微侧过头,道:“你怎么来了?”
也就在他说话之际,从寺庙的后头冒出一个修长的身形,背对着夕阳的光芒,投下了一地的阴影。听到梦矣大师的问话,他也不急着回答,只是缓缓走了过来,整个人一点一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一头金色的长,一张混血而又倾国倾城如女子般的柔美脸庞,还有一身好似混合了欧洲中世纪贵族和现代西装风格的衣服,让这个撑死也就二十多岁的青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精致的眉宇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优雅如天生皇族的贵气,足以令女人疯犯痴,令男人妒忌抓狂。
而最惹眼的,便是他右边耳垂上悬挂着的一只卐字形金色吊坠,在清风中微微晃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走到梦矣大师身后,水蓝色的眸子看了一眼韩辰和曼初离去的方向,转而对前面枯站着的老僧背影笑道:“那个女孩子很有灵气啊。”
梦矣大师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那个人是谁,眼神依旧平时前方,淡淡回道:“怎么,那个小伙儿就没灵气了?”
俊美青年的脸色很肃穆,神情间自有一股恬淡沉静的意味,若除开没有象征性的光头和僧衣,他绝对要比梦矣大师更像个佛家弟子,而且是最虔诚的那种。
听到这类似反问句的问题,他摇了摇头,道:“这男人的心思太重太沉,眼睛里满是尘味儿。”
梦矣大师忽然笑了:“在红尘中厮混打滚的人,身上原先有的灵气早就被时间和琐事冲刷打磨的干干净净,该有的,都没了。这些凡夫俗子自是都免不了的,只要身在尘世,难免惹上一身尘埃,其实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说到这,老僧的鼻子忽然动了动,面色微变,终于转过头去正视着这个面容俊美的年轻人,沉声道:“一股子血腥味,你又杀人了?”
他点了点头,脸上表情始终淡然,抬头看着天空中一朵一朵或厚或薄的云朵,水蓝色的眸子和天空的颜色相得益彰,随意道:“几个浑身上下挂满了人命的杂碎,刚才一看到他们就嗅出来了,没忍住,随手把他们肮脏的生命结束了。”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悼念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几条人命,在这人嘴里说出来却仿佛聊家常般云淡风轻,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庞上始终恬静淡然,仿佛永远都不会起一丝涟漪,任何人都看不出这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只因为那股子淡淡佛气,让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变得那样的不真实,如梦似幻。
梦矣大师沉声道:“无恙,你造的杀孽太多了,不怕死后沉下阿鼻地狱吗?”眼中神色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担忧。
单无恙笑着,颇有些忍俊不禁的意味,他看着天空,慢慢的伸出手去,不知道想触摸什么,语气很苦涩的说道:“阿鼻地狱比这人世间更苦吗?如果是,我倒想去试试。”
梦矣大师不知道该在说些什么,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转过头继续看这夕阳下的田野风光,沉沉的舒了一口气。
单无恙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语气玩味的说道:“对了,师父。前几天有个组织邀请我加入……”
……
已经上了大马路的韩辰没有打算走回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公交车站,两人肩并肩的在夕阳下等着车,而这两个都是身材极好的身影这时靠得很近,乍一看起来真是颇有点浪漫的小情侣意味。
而实际上并不像偶像剧里那么唯美,此时的两人却是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梦矣那个死老和尚居然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们说,他是为了众生为了苍世才将‘万邪’低价出售给博物馆的人的,据说是那里有无数来来往往的人气,可以压制住那柄刀子的妖力,所以让他们二人大可放心,不必谢他了。韩辰自然是气不过,但却毫无办法,而曼初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讲,那种邪物放在身边除了不安心以外半点好处也没有。
韩辰这时刚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显然已经不早的天色,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埋怨道:“公车怎么还不来呢,已经好几年没有试过一整天没吃饭的……”说着,却现身旁之人很难得的没有搭话,不由得转头看她。
只见曼初正是摆明了一副纠结某个问题的神色,细挑的眉头间已经拧的不能再拧了,就连瓜子小脸上都透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苦恼。
虽然曼初的侧脸处处都好像是精雕细刻出来的一般,怎么看也看不腻,但韩辰觉得妖精沉思的状态实在是不讨喜,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由得好笑道:“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不会是终于有点忏悔之心,在检讨自己的错误吧?”
“韩辰啊,我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曼初忽然抬起俏脸,怔怔的看着他:“我怕说出来你会觉得心里不安。”
韩辰愣了下,随即挑眉:“你见我什么时候怕过事么?尽管说。”
曼初歪着头想了想,随即无奈的点头道:“今天早上我们来的时候,还有刚才我们离开的时候,一直都有六个人好像跟着我们。可是就在刚才不久前,他们的气息全部消失了。”
“什么?”韩辰惊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被人跟踪,而且是六个,自己一点知觉都没有,这可不是小事!与此同时,想到曼初最后一句话的他又是皱眉问道:“你说气息全部消失了?意思就是死了?”
“嗯。”曼初一脸认真的道:“应该就是这样的,我的感觉很少出错,应该是都死了,而且是同时死的。”
韩辰听完后,一言不的坐了下来,下意识的咬着手指沉思起来,他对于曼初的感觉还是很相信的,而这件事情,对他这么一个谨慎异常的人来说绝对是件天大的事,而且怪异的地方也太多了……
跟他们同时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远在十几公里之外的两个躲在暗处的人物。又是一家豪华的商业酒店顶层,那个曾经跟踪调查过韩辰的邪魅男人在办公桌后面闭目静坐,身前茶杯中的并不再是殷红似血的红酒了,而是换成了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他沉默了很久以后才睁开了细长的眼眸,看向前头那个毕恭毕敬却常年挂着一脸假笑的年轻人,淡然道:“你说派去跟踪韩辰的六个人都死了?”
年轻人微笑不改,只是提醒修正道:“他们是有十五分钟没有传来消息了。”
妖魅男子不屑笑道:“那可不就是死了么。”
年轻人不敢反驳,依旧微微低着头弯着腰,只是语气中微带着丝忌惮和可惜的说道:“那六个人都是我亲自训出来的,就是扔到特种部队里也绝不是弱茬,那个韩辰竟然真有这么大本事么?”
“世事无常啊。”妖魅男子嘴角牵起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弧度,森然道:“这样才好玩嘛。”
年轻人噤若寒蝉,他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微笑,就像是猎食者不怀好意装出来的伪装,面具下是一张血盆大口和锋利尖锐的獠牙。虽然他也同样可以挂着常年不变的微笑,但不同的面具,想当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妖魅男子忽然视线转移到眼前这杯茶水上,皱了皱眉:“怎么换成茶水了?”
年轻人恭敬道:“因为我见您已经喝了二十多年红酒了,所以就自作主张给您换了碧螺春。您尝尝看,若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的话,我再给您换回来。”
“呵呵呵。你说错了。”他端起茶杯,细细的吹了吹气,随即抿了一口茶水后,才笑道:“并不是二十多年,而是一百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