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刺眼,一轮光晕耀得周遭夜空连几丝飘忽不定的云翳都看得清清楚楚,竟然有着那么几分朗朗乾坤的错觉。
韩辰站在高峤中学的后门前,仰头望月,繁杂的思绪和从接到电话后就汹涌而出的那股子战意和兴奋渐渐褪去,心境变得与月光一般清冷而平和。许久后才微微垂下眼帘,在黑夜和树影的联合遮盖下,看不清表情,只有隐藏眸子深处的彪悍杀机一闪而过。
今夜注定不会如表面这般平静。
络腮胡大叔万梓凡把自己的宝贝出租车停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后居然也拍拍屁股跟了上来,站在韩辰背后,奇怪的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也学着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当望见那一轮皎洁明月时,这个看似来五大三粗的退伍老兵也不禁赞叹了一声:“好一轮满月啊!当得上皓月当空这四个字了!”
思想准备妥当的韩辰不理会他诗人般的风骚,转头离开,淡淡甩下一句:“还缺了一点。”
万梓凡一怔,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天上月亮,果然见到边角上似乎被人啃去一小块一样,却是还算不上满月,但也已经无限接近了。
“格老子的,你小子看的这么仔细干嘛,人生就是要浑浑噩噩的才叫人生你懂不?”万梓凡笑骂了一声,可惜没人理睬,令他引以为豪的口才没处施展,只好讪讪的闭了口,静默着大步跟上。
“你是北京人?”韩辰若无其事的问道。他走向另一头没有监控录像的围墙,退后几步,目测打量了一下,墙头不高,两米的空心围栏,上面只有几条没有半点电压的钢丝网。学校方面装腔作势糊弄人用的。除了某些从小到大一直是循规蹈矩的书呆子外,没人会当回事。
“怎么,口音听出来了?”万梓凡轻笑道:“我还以为这几年东奔西跑的早就把自个嘴里那口京片子给磨练干净了,说的都是标准国家级普通话呢。看来从小讲到大的那股子味道没这么容易被时间消磨去,哈哈。”
韩辰听出来了他语气里掩藏不住的优越感,于是便若无其事的泼上半盆冷水:“哦,我只是从你刚才爆的那句粗口里听出来的,除此之外,你普通话已经够标准了。估计离家的时间太久了点,难免把口音也忘得差不多了。”虽然这位年纪不小的大叔口音的确还是有着那么一股挥之不去的老北京味儿,但并不意味着韩辰不能违心的去打击他。韩辰本就是腹黑系代表人物,板着脸说几句貌似正经实则锐利如针的话并不难,心眼不大的他本生就对耍过自己的人心存芥蒂,没事嘲讽两句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谁料这个留着满脸沧桑络腮胡的大叔型男丝毫不忿,反而用很欣赏的眼神不遮不拦的打量起后退几步打算翻墙的韩辰同学,还摸着胡渣刺人的下巴,煞有其事的点头评论道:“都说新兵蛋子老兵痞子,我当了老多年的兵才学的油了点儿,你倒是天赋异禀。啧啧,看你也就二十郎当岁的样子,体能也不错,长得也凑合,不如进部队锻炼几年,指不定出来以后就是个油到骨子里的兵痞了。前途无量啊!”
趁他碎碎叨叨的时候,韩辰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脚在围栏空隙处使劲蹬了一下,单手扶住顶端的一个尖头,猛然一跃,一下子从几根不通电的钢丝网上腾然跳下,稳稳的落在了这校园里干燥的小树林土地上。
韩辰才刚刚缓过劲来,弯曲的膝盖和脊梁把下坠的力道卸去,站直了身子,便感到身旁一个偌大的躯体也是从天而降,轻巧而稳健的落在地上,只不过落脚时悄然无声,比自己出的沉闷落地声高出了不止半筹。
“你跟着来做什么?”韩辰压低了声音道,看着身旁这个一脸压抑不住兴奋神色的退伍老兵,此时在树影重重之下显得呼吸急促却谨慎,微微弓着腰,眼神沉稳老练,像只深夜出巡伺机猎物的饥饿美洲豹。
“咱们萍水相逢就是缘分,我猜也知道你肯定碰上什么棘手事儿了,别否认,你是伪装的不错,很有当特种兵的潜质,但我看人不是只看脸部表情的。”万梓凡压低了嗓音道,看韩辰还想再说话,干脆就不再多言,撇了撇嘴,猫着身子一下子窜了出去。
韩辰气得真想当场给这个多管闲事的老男人一拳,只不过暂且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压下自相残杀的念头,紧随其后,从一片方寸不过十几米的小树林里鬼鬼祟祟的走到了水泥平地上。
说实在话,韩辰对这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只不过警惕心却相对的减少许多,或许是直觉上不认为这个男人是敌人吧,韩辰在不知不觉的深入险地后就把前头这个猎豹似地浑厚背影当做了自己的暂时盟友。
两人一溜烟的跑到一个隐蔽点,借着一栋体育大楼做掩护,万梓凡蹲在墙角下,神情肃穆到:“你在这里蹲点,我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监控探头,既然你对头把地方约在这里,就很有可能已经掌控了整个敌区的所有监控器,你暂时不要露头的好。”
“说的是,那我就在这里候着,如果有情况应该什么信号?”韩辰同样蹲在他对面,两人凑在一起,神情严肃的制定作战方针。
说到一半,韩辰突然楞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汗然不已:“那啥,这里不是什么恐怖分子大本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重点高中而已,你弄成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是么?会很过分吗?”万梓凡抬头看着韩辰,豹子样的眼神严肃的可怕。
韩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已经非常过分了,再照你这样一点一点找下去,我朋友估计要被割断喉咙了。”
万梓凡皱眉:“挟持?”
韩辰移开了眼神,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子,扭头看向午夜冷静的校园街道,继而语气坚定道:“这次的事情我猜不是那么简单,危险不危险的不敢说,不过事情应该诡异得很,就像你说的,咱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你想帮我的好意我心领,但这事你也不要涉足太深,由我自己解决就好了。”
万梓凡蹲在那里静静的听韩辰讲完,然后猛然站起身,沉声道:“小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