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洛阳,一场秋雨过后,天气突变,笔架山上已经渐渐有了凉意。从东大广场看山上的枫林,绿荫之中已经渐显黄意。坐落在东大广场旁的孔子楼,是国学院的学生经常上课的地方。
一个空气清新、阳光正好的上午,氤氲的晨雾早已散去。在孔子楼1o2阶梯教室,孔融身穿长袍,头裹头巾,脚穿布履,一副大儒的标准打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身行头,一年到头都不会换的——至于洗不洗,没人知道。这些年来,孔融唯一的两处改变,就是头上的黑渐渐变白,脸上的皱纹慢慢增多。
课本也没有变。孔融喜欢照本宣科,不过不是对着教材,而是那本带着厚厚粉笔灰的讲义。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除了孔子第x代子孙的身份,就是年轻时参与起草了东汉朝廷的多条律法。
上课的时候,他经常拍着手中那沾满厚厚一层粉笔灰的讲义说:“你们看,东大xx法第多少条多少款,就是根据我手中这本讲义上的第几章第几节的内容改编的。”然后,只见无数的粉笔灰在从屋顶的缝隙中透射下来的光线里飞舞,第一排的女生晕倒一片——她们吸入粉尘过多。
“法律的基本精神是人人平等……法有良法和恶法之分……法律不仅保护好人,同样保护坏人……”孔融照例,先**律精神。教了那么多届学生,孔融惊讶地现,建宁二届的学生对他讲的内容竟然不感兴趣。
孔融讲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讲台下面的同学已倒了一半,有几个男生,坐在第二排也照睡不误!坐在阶梯教室后面的女生,手在桌子下面的裙底忙碌着,还出很不和谐的叫声——她们在玩手机,不时出怪笑。已经上课了,还有学生66续续推门而入,连招呼都不跟老师打,偷偷溜到座位上。这种没礼貌的行为让孔融感到很愤怒。
“现在的大学生,真他妈越来越堕落了!”孔融心里感叹道,当然他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用词可能不一样,比如“大学生,堕落者也”。孔融开始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和郑玄他们再坚持一下,让学校把老校长最后的两条校规也废除,这样他就可以拿着教鞭走到那些睡觉的同学旁边,朝他们每人狠狠地抽几鞭子!像他父亲在田里抽老水牛一样。
曹孟德坐在下面,低着头,全神贯注在纸上写着什么,像是在做笔记,但又像在偷偷给旁边的女生写纸条。
“刑不上大夫!”孔融开始讲解东汉法律的第一条准则。这时,曹孟德站了起来:“孔老师,你刚才说了,法律的基本精神是人人平等,为什么当了大夫以后就可以不用刑?”
“这是祖宗定下的法律。”孔融第一次听到有学生对朝廷法律内容表示怀疑。他读书时,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好敷衍曹孟德说。
“恐怕这个祖宗,早就是大夫了吧?有以法谋私之嫌!”曹孟德笑道。
“曹孟德,你竟敢数典忘祖,坐下!”孔融一生最重礼法,不喜欢学生对祖宗的东西有任何怀疑。
“孔老师,我只是怀疑制定法律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排除在法律之外,难道他们都是一些贪赃枉法之徒。”曹孟德坐了下去,对旁边的同学大声说:“祖宗之法,并不一定就可靠。”
“哼,你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资格怀疑老祖宗的东西?”孔融的教鞭敲打着讲桌,愤怒而扭曲的脸,显示出他已经气急败坏。
“我认为大汉的法律还有漏洞:用钱赎罪。这样有钱人岂不是可以逍遥法外?没有钱的人岂不是只能饱受凌辱。比如西汉著名历史学家司马迁,就因为家里没钱赎罪,被割了小和尚,这样的法律是不平等的。”曹孟德争锋相对。
“司马迁因为被阉,继而闭门作《史记》,名留青史……”孔融准备借题挥,教导学生们要在逆境中刻苦学习,奋读书。
“愿意割了自己的小和尚,而名留青史的同学,请举手。”曹孟德又站起来,环顾教室。教室里,2oo多人哄堂大笑,没有一人举手,不少男生还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和尚。
“自宫不一定成为司马迁,还可能变成东方不败或岳不群。”一个叫令狐冲的学生站起来说,此人明显是金庸迷!
“你,你……道德败坏。”孔融指着曹孟德,无言以对,气得胡子都快断了。
“我并非道德败坏,而是不愿遵守恶的道德。”曹孟德据理力争。
“恶的道德?道德还有恶的?”孔融仰头大笑,“道德都是劝人向善的。”
“怎么没有恶的道德?”曹孟德也仰头大笑,“请问老师,用手自我安慰算不算是道德的?”
“这个嘛,年轻人生理需要,不提倡,也不能说不道德。生理卫生课本上不是说了么,适度的用手自我安慰有利于青少年的成长育。”孔融奇怪曹孟德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那找个异性满足一下生理需要,算不算不道德?”曹孟德问。
“你,你……万恶浪为,你小时候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孔融拿着教鞭,把桌子敲得直响。
“在宿舍里用手自我安慰就是道德的,找个异性相互满足,就是万恶之?这两种方式哪个更有利于青少年的健康和成长育呢?这种道德观**不就是恶的道德么?”曹孟德说。
孔融无语,他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台下许多男生热烈鼓掌,一看就知道他们经常躲在宿舍自己用手解决生理需要。
“孔老师,你刚才讲了,法有恶法,道德当然也有恶的道德。恕我斗胆直言,老师你满口的道德,不是作为‘不道德’的反义词来用的,而是把一切道德问题的观点都强加于其他人,而不管这种道德的观点本身是道德的还是不道德的。圣人之言,如果违反人性,比如,没钱犯罪就要被割掉小gg,在我看来那就是不道德的。”曹孟德把他的思考大声说了出来。
讲台下的学生一片哗然,都热烈鼓掌,刚才睡觉的同学,也被旁边的人推醒了。女同学窃窃私语,向他投去佩服的神情:“原来留着长胡子的白脸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曹孟德呀,高考作文满分的那位!”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没有祖宗之法,圣人之言,这个世界岂不是要乱套!”孔融很生气,却一时找不出曹孟德话里的漏洞。
“孔老先生,没有这些陈腐的道德观点,自然会有新的道德观点取而代之,固步自封,社会哪里来的进步?说到道德,我这里倒正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曹孟德说。
“什么问题?”孔融见曹孟德突然变得谦虚,心情稍微缓和。
“你和孔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四岁时,让给你哥哥吃的大梨是不是有虫子?”学生中有人开始起哄。
曹孟德一笑,脸上表情诡异,说道:“我没那么八卦,孔老师的家世和让梨都是他的私事,我不感兴趣,只是有个现实的道德困惑想请教。”
“说说你的问题吧,我尽量解答。”孔融本来想乘机自我吹嘘一番家世,比如孔子第x代子孙之类,没想到曹孟德不感兴趣,他大失所望。
“情况是这样的,九月初开学的时候,洛阳天气炎热,我和室友许褚一起帮忙迎新,坐公交车去火车站。许褚是北方人,怕热,当天上身穿一件T恤,下身穿一件大号红色裤头,有松紧带的那种。没多久,公交车进站,我们上车后现已经没座了。和我们一起上车的,还有一位高龄老太太,就在我们后面站着。”曹孟德开始叙述。
“车上难道没有人给老太太让座?”孔融打断了曹孟德的话。
“没有一个人给老太太让座的。”曹孟德回答。
“果然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孔融感叹道。
“我的问题不是关于该不该给老年人让座的。”曹孟德说,“请老师听我讲完。接着,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讲台下的学生中有不少已经从睡梦中完全醒来。在下面起哄:“接着讲,接着讲。”
“这时,路口冲出一条卷毛流浪狗,公交车司机猛地一踩刹车。老太太没有站稳,一个前扑,把许褚的红色大裤头给拽了下来,只见许褚的黑色大棒,雄姿英,傲然挺立!全车的男男女女都回过头来,脸上都只有一个表情,眼睛、嘴巴瞬间变大,变大!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赶紧用手捂住眼睛,然后从指缝间偷偷观察。”曹孟德把故事讲得绘声绘色,抑扬顿挫。
“哈哈哈……”下面的男男女女都捧腹大笑!有男生望着许褚,竟然吹起了口哨,开始想象当时的场景。
“我是北方人,平时不喜欢穿内裤。”许褚赶忙站起来解释。
“肃静,肃静!曹孟德,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孔融拍打着讲桌,顿时又灰尘四处飞扬飞扬,与第一排的女生的呼吸道等什么道亲密接触。
“我的问题是,许褚这时候,是应该把自己的裤子提起来,还是撅起屁股弯下腰把老太太扶起来?不把自己的裤子提起来,有伤风化。不去扶老太太,有失道德。”曹孟德终于说出了他的问题。
“不把自己的裤子提起来,有伤风化。不去扶老太太,有失道德。”孔融被曹孟德绕了半天,现这的确是个两难的选择。他放下讲义说,“同学们,曹孟德这个问题不错,大家可以好好讨论一下。”
“应该把自己的裤子提起来。不然会被人误以为是暴露狂。这种在公共场合故意暴露自己**的人,就叫作暴露狂!”有女生拿出藏在《东汉法典基础》后面的弗洛伊德的。
“应该是要把老太太扶起来,尊老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有人站起来表示反对。在课堂上,讨论越来越激烈。
孔融自己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从乌鸦反哺讲到羊羔跪乳,从黄香温席讲到了礼仪廉耻……连下课铃声响了,孔融都充耳不闻。他也没办法让2oo多位学生形成信服的一致选择,这对习惯了在课堂上一言九鼎的孔融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你的高见呢?”孔融见曹孟德此刻竟然在课堂上闭目养神,没有参与讨论。
“许褚,你起来告诉大家,你当时是怎么做的。”曹孟德对许褚说。
“当时,我先把自己的裤子提了起来,然后马上扶起了老太太。”许褚说。
课堂上的讨论一下子安静了,曹孟德哈哈大笑。
“出去!”孔融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他恼羞成怒,觉得曹孟德故意捣乱,课就没办法再讲了,于是对曹孟德下了逐课令。他搬出东大学生守则:第一条,不要和老师争论,老师永远是正确的;第二条,如果学生认为自己是对的,请参考第一条。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