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生恭敬地道:“这位公子有何请教?”
我对紫裳道:“紫裳姑娘,令妹喜欢你手上的莲花灯笼,姑娘可否让与令妹?”
紫裳为难地道:“这……这乃是我表哥赠我之物,怎可随便送人。”
我道:“可是令妹实在喜欢姑娘手中的灯笼。在下认为,以姑娘为人,必定不稀罕什么金银珠宝。不如这样,这灯笼乃是令骆兄猜谜而得,就请骆兄出一题,小弟如果猜对,即将灯笼让与令妹,如何?”
我由骆公子这一敬称改为骆兄这一尊称,且话中又暗中夸奖了其紫裳为人清高。凭骆玉生这种高傲的书生性格,他必定会和我比个高下。
果然我这样一说,骆玉生的脸色立刻变得缓和。他望向紫裳,见紫裳点头。便转身对我说道:“看不出公子也是博学之人。既然如此,在下就跟公子比个高低。但灯谜今晚想必公子也猜多了,不如我们比对子如何?”
比对子,也好,我就不信我千年的学识会比不上你们这些学富五车的书生。
我道:“好!”
骆玉生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在下出题了,听好:士农工(宫)商角徴羽。”
我微一沉吟,便接着道:“寒热温凉(良)恭俭让。”
骆玉生一怔,继而拍手赞道:“好,公子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对子下半联在下苦思半月而未有结果,没想到公子顺手拈来,出口成章。小生佩服佩服。在下这上半联,士农工商;宫商角徴羽。前为四业,后为五音,而有一个字重复,一个字谐音。而公子下半联,寒热温凉为四觉,温良恭俭让为君子的五种德行。秒,对得实在是绝妙。”
我道:“多谢骆兄赞赏,那……”
紫裳道:“慢。”
骆玉生一惊,他未曾想到一向诚信的表妹这次竟会出尔反尔。
“紫裳,你……”骆玉生白净的脸上不禁红了起来。
紫裳道:“小女子姓伊名紫裳,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我道:“在下林天痕。天空之空,痕迹之痕。”
伊紫裳喃喃道:“青天无痕泪有痕。林公子的名字很有意境。”
我道:“谢谢姑娘称赞,灯笼……”
伊紫裳道:“公子切莫心急,小女也有一联,不知公子可否为小女解忧?”
我道:“姑娘请讲。”
伊紫裳道:“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我一听之下,不禁拍手叫绝。上联十一个字,每个字都是宝盖出头,而且衬托出一位女子寄人篱下,孤独无奈叹息。
沉思半刻,搜肠刮肚,突然灵光一闪,我脱口而出:“迷途逝远,返回达道游逍遥。”
这一下联,每个字都是走字为底,对得不仅工整,就连诗中寓意都对上了。上联倾诉寄人篱下女子的无奈,下联则衬托出游子从迷途中出来,畅游四方之逍遥。
伊紫裳眼中精光一闪,叹道:“林公子果然乃奇才也。但小女诗中若果是小女自身,不知公子诗中指谁?”
“这……”我一时语顿。
骆玉生不悦地道:“夜已深,表妹,我们回府吧。”
说着,他转过身对我说:“林公子,后会有期。在下和紫裳就住在不远之处,用空林公子可以过来一叙,我们再比比。吟诗作对,此乐何极。”
伊紫裳点点头,将手中的灯笼交到小环手中。微笑着对小环说道:“小姑娘,你有一个很好的哥哥。”
他们走远后,我兀自在沉思伊紫裳话中之意。诗中女子如果即是她自身,那她岂非是寄宿在她表哥家中。那我下半联之意岂不就是要带她摆脱寄人篱下之苦,逍遥四方?难怪骆玉生会不悦,这么说来骆玉生是深爱着他表妹,但伊紫裳却对他无意。
唉,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逐落花。
看来,我对这下半联之时,考虑的实在太少了。竟然未考虑上半联中,诗中女子指的是谁。
小环拿到莲花灯笼,又蹦又跳,那里能理会我此时心中的复杂。也许,单纯一点总是好的。
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莺声燕语,声音听起来让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这种声音绝对只有久经风尘的女子口中才能出。
“公子好才学,妾身名叫千千,也有一联,不知公子可否……”
我转过身一望,竟然是刚刚和那三个无知公子在一起的佳人,她临走之前还对我回眸一笑。虽然她不及伊紫裳的脱世出俗那种美,但无疑的,她也是一位绝世的佳人。
我道:“姑娘请讲。”
千千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桥,悠悠地道:“前面的桥名为奈何桥,过了这座奈何桥,就是醉红楼。”
我奇怪地望着她,不知她说这些用意何在。
“我的上联就出自于这座桥。公子请听:奈何桥,其奈我何,过奈何,不过奈何?”
我怔了半晌,却没有半点思路。好不容易筹够的几句,却没有一句是对得上这上联的。这上半联秒就秒在每一句都不离“奈何”两字。后面的反问,如果将“奈何”作桥名讲,则意思是要不要过这座奈何桥呢。如果作语气助词讲,则意思就变成了过又如何,不过又如何。一语双关,实在是秒极。
又沉吟片刻,最终,我抬起头,道:“在下愚鲁,未能对上姑娘之联,请姑娘见谅。”
千千的脸色立刻暗淡了下去,她抬起头,带点忧伤地道:“有劳公子了。贱妾就住在醉红楼,公子如果想出了下联,随时可以去那里找我。”
说着,她转身就走了。口中却依然**道:“奈何,奈何。”
望着她失落的背影,我不禁暗叹道:“红尘女子,这就是红尘女子的无奈吗。”
暮去春来颜色故,永远无法回头。
“林公子果然风流倜傥,醉红楼的花魁竟然也对你刮目相看。”虽说是称赞之词,但是却带有讽刺地意味。是刘青。
“师弟,你怎么如此说话?”东方璇埋怨地道。
原来,他们去知县府里会见知县杨大人,刚从知县府中赶回来,却遇见了我们,刚好听见我和千千的对话。
小环见到他们,高兴地大叫道:“小姐,刘青,你看,小环有两个灯笼哦。都是林哥哥猜灯谜为小环赢的。”
“林哥哥。”东方璇和刘青狐疑地望着小环。
小环小脸红扑扑地道:“他比小环大,小环就叫他林哥哥啊。”
刘青听了之后,大声道:“你这小丫头,太不公平了,我也比你大,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
小环吐了吐舌头,对刘青办了个鬼脸。刘青作势要上前打小环,小环口中喊着:“小姐救命,你师弟要打我。”人却躲到了东方璇的背后。
东方璇拆开这两个大小孩,对我道:“林公子,夜已深了,我们回去吧。”
“嗯。”
刘青道:“林公子,你就来我家住吧。”
东方璇道:“刘青,你家中有老母,还有未出阁的小妹,多有不便。林公子还是继续住在我家吧。明早我跟杨知县说一声,给林公子分配个住处。”
刘青不满地道:“可是师姐你与他孤男寡女的,这……”
东方璇搂着小环道:“不是还有小环吗?我相信林公子非那种小人也。”
我望了眼刘青挑衅的眼光,对东方璇微微笑道:“多谢东方姑娘赞赏,那在下就暂时借宿在东方姑娘家中了。”
在距东方璇居处不远的地方,刘青和我们分开了。看他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他对他师姐会不会关心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