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一口气又回到心头,又暖又甜。她把字条捧在掌心。
莫非的字写得方方正正,但总不能写到一条直线上去。葛老师说他“一心要好几用”。这个孩子天生就是好动的,总是定不下来。写几个字都跳脱。
莫向晚看好了,把字条塞到抽屉里小心放好。里头有莫非给她写的各种字条,从他学会写字开始。
莫非会写的一个字就是“妈”,后来他学会写“爸”,不是没疑惑过的。他大约在五岁的时候,就问过莫向晚:“爸爸呢?”
莫向晚并没有想好该怎么答,莫非已能自问自答:“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离婚了?小丽的爸爸妈妈就是离婚的。”
莫向晚默认,不得不如此默认。
她想,这一份尴尬不管如何遮掩,总是贯穿在孩子的成长中的。她的确在掩耳盗铃。好在莫非成长得很快,到了六七岁,就不太问关于“爸爸”的问题了。
莫向晚还是没有办法把昨日看见的莫北,或者说是九年之前的mace等同于莫非爸爸这个角色上。只有互相倾心爱恋的男女结合生子,才能成为孩子名副其实的父母。而莫非之于父母的关系,也许只能称为交易的附属品,算做manetbsp;莫向晚考虑的头痛了,拉了被子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次日一大早,就有一双小手在摸她的额头,莫向晚迷迷糊糊张开眼睛,是莫非那张放大的小脸,带着一种严肃认真的神情,正专注地等待她醒来。
莫向晚坐起来,问莫非:“你又怎么了?今天倒是很乖,没有赖床。”
莫非点点头,小大人似的,然后,他朗声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有让莫向晚从床上跌下来。
他讲:“妈妈,我考虑了一个晚上。我看到你做家务很累的,那么就这样吧,你去谈一个男朋友,以后回来可以让他做家务,你就不用这么累了。我好几个同学家里都是大男人做家务,做妈妈的坐在沙上指挥的。妈妈,我建议你一定要找一个上海男人,葛老师讲全中国就只有上海男人会帮老婆做家务。”
莫向晚骇异地看住儿子。
莫非还皱着小眉头,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模样。
莫向晚不禁笑道:“如果你长大了,不就是一个大男人,也可以帮妈妈做家务啊!”
莫非对这个问题考虑了一下,然后答:“那么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把那个男人赶出去,我来帮妈妈做家务。”
莫向晚笑得前俯后仰,看得莫非益加把眉头皱紧,一本正经说:“妈妈,我在跟你讨论严肃的问题,你不要敷衍我。”
好吧,现在的孩子早熟得她的思维都跟不上了。
直到莫向晚把莫非送去了学校,她走在路上依旧是带着满面春风。
莫非的话有两个重点:他体谅母亲,要求母亲找二春;他很好地规避了别人家的爸爸的这个角色,统称“大男人”。
儿子贴心起来,不比女儿差的。
莫向晚真的认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老公这个角色真是无关紧要的。
她到了公司,先到人事部去查了一下年假记录,今年还能再休一个年假,她可以带着莫非去爬爬山钓钓鱼。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她已经要想不起来这句话是莫北说的。
邹南见她的心情不错,先是笑着打趣:“今天所有的老大都奄奄一息,就你精神焕。”
莫向晚摸摸脸:“我昨晚过两点才睡。”
邹南笑:“心情好,果然不一样,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眼神有点暧昧,莫向晚忍不住还是笑着赶她:“去去去,快快把今年的合同全部整理好,下个月我们得配合法务部做样本合同。”
邹南兴趣立消,讲:“merry,你就没一点绯闻填补你的生活空间。”
莫向晚开始整理手头的文件,边说:“我老了,没年轻人精力旺盛。”
邹南递过来一副合同:“这是人事部转过来的,下个礼拜来报到。”
莫向晚拿来一看——“梅范范,女,23岁。毕业院校,北影学院。”她问:“没有照片?”
“Judy没有给,说把人直接带来。”忽然压低声音,对莫向晚说,“听说她是‘睡遍北影无敌手’。”
莫向晚瞥了邹南一眼:“好了,快干你的活儿去。”
下一刻,电话灯闪烁,是内线,邹南帮她摁好,于正在那头说:“merry,关于格式合同的事情,你同法务部的许淮敏以及人事部一同跟进,今天给我一个进度表。下个月要签一批新人,我希望用新合同。”
莫向晚呆半刻,说了一声“是”。
邹南问:“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法务和人事管,关我们什么事?”
莫向晚摆手,阻止她再说下去。莫向晚顾自琢磨了片刻,还是先给许淮敏去了一个电话。许淮敏说:“我下个礼拜要去律师事务所做沟通,至于人事那里忙不忙,我是不晓得的。反正我时间定了。”
莫向晚只好叹气,这才是关节之所在。
她再致电人事经理张彬,张彬听后叫起来:“开玩笑,下个礼拜我要办多少人的入职?还要陪宋谦去艺校看学生。”
这两人有夙仇,向来是火星和地球。
许淮敏原是跟着于正的岳丈那边机构的法务,后来被内退下来的,张彬则是同为电视台里跟着于正一起出来的。最初的张彬并不十分通人事,在用工合同的起草问题上,没少被许淮敏折腾。
这些莫向晚都通透。她好声好气对张彬说:“张大经理,新人入职也要签新合同的是不是?如果没有新合同,届时重签合同有多麻烦?”
磨了好几句话,总算把张彬说通了。恰好管弦来电话,她先问:“你没事吧?”
“你就当我昨日唱歌。”
莫向晚稍稍放心,问:“你同老——他好好谈。”
“我们谈的不要太好,都谈了这么多年了。”管弦在叹息,“小姑娘,像你这样也挺好,乐得干净。”
莫向晚只好岔开话题:“我的工作也很烦。”
管弦又能岔回去,还能猜一个**不离十:“他又把你当万能胶使?你就一螺丝钉,放在哪里哪里放光彩。”
莫向晚不得不又岔开去:“行了,螺丝钉请你吃饭。”
管弦又开心起来:“吃饭我乐意,金钱豹吧?我最近胃口好,吃自助餐绝对不亏。”
“我可亏了。”莫向晚笑。
这样说一阵挂了电话。
下午莫向晚吩咐邹南买了宜芝多的下午茶,她亲自拿去许淮敏的办公室。许淮敏嗜甜,她买的是蓝莓芝士,两个人据案大嚼,说了一阵八卦。
这时有人敲门,莫向晚以为是许淮敏的助理,她嘬了嘬手指头回头。门口站的竟然会是莫北,他说:“吆,不巧,打搅你们下午茶了。”眼神一溜,在莫向晚身上打一个转,让莫向晚马上从嘴里撤下自己的手指头。
许淮敏倒是同莫北熟,也许是一个系统出身的缘故,她熟络地招呼:“莫少爷,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莫北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书生气很重,手里抱着大摞的文件。
“给你们于老大送助手,许姐,以后听你差遣。”
许淮敏眉开眼笑:“这感情好,我下个礼拜还要上你那儿呢,你倒是先把人给派来了。劳你大驾。”
莫北又同许淮敏寒暄了几句,忽就对着莫向晚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莫向晚会意,又觉着窘,用左手往嘴角擦好几遍。可是莫北开腔了:“不对,是右边。”
莫向晚恼怒,轻轻“啧”一声,表示不满。她想,这人怎么和管弦一样爱管闲事,他当没看见会死吗?